天界,仙桃林。
云雾上,生着整整三千六百棵桃树,棵棵枝干长得茂盛,扭曲的树干纠结着往上盘着长着,盘曲的树根向云朵下扎着,好似一只有力的手,就此紧抓这云彩。
粗且壮的桃枝上开满了一簇一簇的桃花,淡粉的,桃红的,层层叠叠,好似怀春少女羞红的脸。
花枝间,缭绕着飘渺的云雾,细细的微风,也不知是不是这雾这风的关系,这桃林竟然落英纷纷然来。
桃林四周都有结界包围,只有当前一扇玉做的门作为进出的通道。
那扇玉门通体流着荧光,清冷,透亮,灌注了灵力,看起来颇有仙气,真不愧是仙界之物。
此时这玉门正走进一队仙子来。
打头的那位穿着彩衣,裙上结着各色的花结,裙摆处挂上了些许铃铛,走路或者飞行都会发出悦耳的清响,搭着广袖的臂上挽着一条半透明的紫色绫罗,那绫罗漂浮着,好似一道雾气,为这仙子增添了许多仙人之感来。
看她发髻,严谨地盘着,盘得高高的,耳边除了鬓角,一点碎发全无,形状似是牡丹形状,而插在那高髻上也正是一朵艳红的牡丹花了。
一双凤丹眼,盛气凌人地勾着,一对娥眉在上,眼睛往下是不高也不塌的鼻子,只是稍显大些,再下则是涂了略夸张的艳红口脂的唇。
手里头拿着个紫色卷轴,那便是登记她身后这批新进仙子表现的“登新卷”了。
不错,这女仙正是这些新进仙子的导师,名唤华玲,号称龄木仙子,乃是位牡丹化作的仙子,现已在这天庭工作足了三百年,也算是个老资格了。
而这些新进仙子,则是从凡界挑选出来的三十位护花仙子,指导几个月,她们也该按照“登新卷”上的排名,分配到各自的职位去了。
今日便是来仙桃林见识的。
“这前面一千二百棵,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之后呢,会得道成仙。”华玲抱着卷轴腾着云彩飘在前头道。
“喔!”
身后的女仙皆惊奇道。
三千年,这些新进仙子还没有哪位到三千岁呢!
“记住否?”华玲道。
“记住了。”人群里陆陆续续地回答道。
又见红芍仙子烈素用手肘撞撞白芷仙子笛白,悄声道:“笔记了否?”
“记了记了。”笛白轻声回道。
众仙子都在各自的卷轴上笔记下华玲方才的话,唯有走在队伍中央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的海棠仙子红棠不做。
海棠仙子还在心里直嘲道这群木头脑袋,华玲仙子分明在讲堂上讲过的,如今却来做重复工。
那海棠仙子红棠穿着与众新进仙子无异,皆是藕粉色齐胸襦裙,紫色的系带,头发皆梳成飞天髻,簪了各自的花簪。
但唯独这位仙子,发髻最不严谨,几缕青丝从发髻转弯处漏下来,额前也尽是碎发。
倒不是她不知检点,实在是因为平日里在棠海都是披头散发的,倒还没想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能发生在她身上。
那日她还在棠海没头没脑地疯跑,却正好天界上花神姐姐受了情伤,哭了起来,正好就落在了红棠那挂着青丝的头顶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浑身轻飘起来,竟然飞升了。
她还记得她突然双脚离地,吓得同行的玩伴红祥赶忙跑去找红棠娘亲红礼,后来引得全棠海的父老乡亲都来了,欢天喜地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目送她飞升去。
她记得平日里最被看好能够当任新进仙子的姐姐红萝哭得好凶,尽管红萝常常欺负她,她却也有些羞愧起来。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呸。
红棠压根就没插过柳,天生就是棵崴了脖子的树,小时候还被雷劈过,天资不好,后天遭殃,要不是那几滴花神泪,她身上的灵气还真是少得可怜。
没想到升仙后的日子还那么难过,这早起了半个时辰来盘的发髻,一点都没有天仙的形状。
唉……
当下。
还不如看看周围这繁花盛景。
“接下来的一千二百棵,乃是六千年一熟,吃了方可长生不老。”华玲指着前方又一片桃树道。
红棠看不出这两种桃树有何不同,若说不同,大概是桃枝上绑的彩带不同吧。
方才绑的是橙色,现在这绑的是红色。
花的颜色倒是没什么不同。
一阵微风吹来,花瓣又簌簌簌地落了一地。
好美啊。
倒是两百岁的小仙没见过世面。
红棠看得呆了。
华玲回首看了一眼新进仙子们,无一不是认真听讲的,除了那个站在中间头发凌乱的小个子。
华玲轻叹了一口气。
天资又不行,却又不肯努力,实在是可叹。
真是白费了棠海的名额了。
红棠以为自己矮,又站在中间,华玲肯定眼拙看不出来,于是红棠只管在人群里东瞧瞧西看看,可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接下来这片……”华玲纤手抬起,指了前方那些绑了紫色彩带的桃树,回眸众仙子道,“红棠,你来介绍。”
微风打在红棠碎发上,扑打到红棠额头去,两只眼睛还在晃着神,殊不知那龄木仙子在唤她。
“红棠。”华玲又唤,这次轻轻皱起了眉头。
“叫你呢。”一旁的烈素轻轻用手肘撞撞红棠,好似撞手肘是她惯用的招式。
红棠可算回了神。
“额……”红棠方才没听下华玲的话,正犯着迷糊。
华玲烦恼似的闭上眼睛,道:“接下来这一千两百棵桃树,又有什么功效?”
“有……”红棠记得华玲在讲堂上曾讲过,却一时答不上来。
方才还笑他人木头脑袋,现在却犯了难。
“这一千二百棵桃树,结实需九千年之久,服用后可以……”
红棠还在为难,只听一道男声从桃林中传出。
不一会,果真走出了个男子。
那青丝,绾着半披在肩上,那眉眼,眉似长剑,目似温风,挺直的鼻梁下一张薄唇,这张玉似的容颜真是令无数少女为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只见他着一青袍,手掌折扇。
那青袍滚着银边,绣有云纹,绣工精良,那云纹竟有层次之分,远近高低都分分明明。
领口绣有双蛇,风纹,向双肩扩散开来,双肩上镶了些碎玉,透出润和的光。
那折扇竟是锦做的,绣了风纹,扇钉是浮云绕做的圈,那钉上挂了一挂穿着红绳的白色玉佩,佩中有五彩流连,实在奇妙。
方才那话,正是他说的。
“可以与天同生与地同死!”红棠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