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云驮着两人轻轻地在那颗玉兰树旁降落下来。
方着地,那云便“轰”地散了,好似累到散架似的。
薛道平踩着流走的云下来,身姿倒是很优雅,不乱方寸。
而红棠就不同了,在薛道平踩着流云优雅降落时竟然还没醒,抱着胳膊竟然直挺挺地倒下去。
红棠那云,一般都是飞到屋里去在床前停下,所以待云落地时,她只要往后倾倒即可。
可这灵风府的青石板可不是她那软床,怎么能就这样直直倒下来,那岂不是会磕伤了?
薛道平忙地伸出只手来接住红棠那竖着高高发髻的头。
……
“玲三,你看,你未娶我未嫁的,正好门当户对,要不……”
方才玲三携着红棠在棠海跑了大半圈,如今两人正坐在红棠那颗岔了两半的歪脖子树上。
两人的衣料都被汗水洇湿了大片,丝绸的料子贴在身上过分粘腻,这可是人间的夏季。
红棠扭捏着这身段,贴身的衣料显得她更为妩媚。
坐在身旁的那白衣男子便是玲三,是隔壁山头最俊美的郎君。
红棠从未得与他讲过话,只能在人海中看一眼。
如今竟然坐在她身边啊,方才还与她携手游了棠海。
红棠突然感觉唇上冰凉。
原来是铃兰那修长的手指放到了她唇上。
“我不要你说,我来说,我……”
红棠看着玲三那对笑眼,心都化了。
好,听你说。
红棠突然感觉后脑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她,接着那温度一直在她后脑驱散不去。
“等下,玲三,我头后面有什么东西。”红棠打断眼前这美男子的深情,转过头来背对他。
“霓霞仙子,这可不好睡。”
哪里,我怎么睡了?
等等!
当下惊得棠海都扭曲了,眼前光暗下来。
上空竟然是棵大玉兰树,看起来应该是灵风府那棵。
那玉兰树飞落一朵花下来径直盖到红棠鼻子上,那香味直冲入鼻腔,害得她直打了个大喷嚏来。
怎么又回到了这鬼地方。
如果说棠海的春心萌动单单是一场梦的话,这下就更不真实。
她红棠睁眼要看到的是床顶的紫色纱帐,可不是这白色的玉兰花树。
可身下石板冰凉的触感,以及凉飕飕的九重天上夜间的凉风,甚至扭过头看见那双白色的锦靴。
头下托着她的东西还有些颤抖,好似她的头好沉似的……
这可不是梦。
这个仙君竟然半夜将她带回灵风府来了。
红棠惊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可好,一下踩到裙摆,那下裙竟然溜溜滑下来。
薛道平还俯着身子保持着方才托着她的姿势,当然是眼睁睁地瞧着红棠那裙子滑落下来了。
他薛道平这么上千岁了,除了自己的娘亲,还没见过哪个女子的亵衣亵裤,那也只是挂在院子里晾着的罢了。
还好红棠那群内还有一间内裙,才没让薛道平开这眼界。
红棠也是赶忙扯起那掉落的衣裙飞快地在腰间系好。
出了错,就要快速地补救。
出的错多了,补救也就熟练了。
就像现在这般,快速,优雅。
两手端庄地在腰前放好,脚一矮对面前这个没开过眼界的还没反应过来的仙君行了个礼。
薛道平心里直啧啧称奇。
他直起身板来,点了点头,道:“嗯,接着干活吧。”
干活?
红棠眼珠定住不动,脑袋转了几下。
突然记起来那句……
“慢着,庭院内的花草也需要修剪了。”
修剪,修剪!
这种事情怎么干得来?
平日只剪过桃枝,还没剪过花枝,怎么懂如何剪才对,如何剪才好看?
红棠差点想给这仙君跪下了。
“如果你修的好,酬劳翻倍。”薛道平道。
红棠听后眼前一亮。
钱钱钱,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但是要事先问好。
“要是修的不好呢?”红棠问道。
“修的不好,按原酬劳算。”薛道平答。
仙奉到月底才结算,而此时红棠正好荷包空空,窗户纸都买不起。
要是做完了这一单……
红棠低下头来伸出双手道:“还望仙君借把剪刀。”
“剪刀在柴房放着,仙子可以自取。”薛道平道。
“是。”红棠又行了个礼,向柴房走去了。
……
红棠到哪柴房里找了把剪刀来,那两个长长的手柄上缠着防滑的粗布,已经很脏了,而这刀刃也都爬上了锈迹,已经有些钝了。
这已经是柴房里最好的一把剪刀了。
罢了,忍忍吧。
红棠记得那些花园里忙活的园丁将灌木都剪得平直了,很是整齐好看。
当然也有修剪成龙成凤的,但这都是些技艺高超的才会,像红棠这种,还是算了吧。
这下刚入夜不久,方才红棠又睡了个好觉,现在算是勉强提起精神了。
早死早超生,早干完早享福。
红棠一直遵循着这个道理。
红棠面对花圃将要下剪子,那茶香又从后方飘来,这仙君好会享受,这么大晚上的喝茶可还不怕睡不着吗?
好啊,你享福我受苦。
红棠瞄他一眼,都怪他太漂亮,方才那些埋怨又全都被他那张脸给化解了。
薛道平捏着那白色的茶杯,水中的小白龙在其中不停地翻腾,薛道平轻轻吹那茶水,小白龙就这样被那仙君口中的春风吹平静下来了,啊,那小白龙可真幸福。
红棠满眼花痴色。
薛道平注意到了红棠的目光,抬起眼来看她。
红棠又背过身去了。
嗯,早死早超生。
想着,手下的剪刀“咔咔嚓嚓”响起来。
薛道平则一直看着那道红色的背影,大概是在监工吧,他从没觉得修剪花圃这么有趣过。
……
“嚓!”
红棠总算将这最后一条杂乱的剪平了。
不过,与其说是剪平,不如说只是剪短了。
红棠这种新手,怎么可能剪得整齐。
但是,也算完成了吧。
红棠直起腰来,俯身许久,已经不知腰为何物,现在只是一阵酸疼。
撑着揉了一会,转身向身后喝完茶此时在看书的仙君道:“仙君,这花圃我已修剪完毕,清理这些残枝后,可算完成可吧?”
薛道平的眼睛从书本上头长出来,看了看这“修剪完毕”的花圃,的确较之前更为顺眼了,但又不能和园艺仙子修剪的相比。
唉,果然不该胡乱提出这个要求的。
薛道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仙花仙草就这样被糟蹋了,倒也怪不了霓霞仙子。
可全都要怪自己今日脑子搭错了筋。
红棠擦了把额上泌出的汗,见薛道平摇了摇脑袋,还以为过不了。
眼睛又瞪大了。
这薛道平,才见没几次面,害得她那双媚眼都要瞪成圆眼了。
“可以了。”薛道平将书本倒扣在桌子上,摇着头站起身来。
什么啊,说着可以,头上却还摇晃着。
语罢,薛道平手指一指,那地上的残花败叶都飞起来一同飞到屋外堆好了。
薛道平看看天色。
红棠也学着看看天色,这一片天黑黑的,也看不出来什么时辰,可能是灵风君这种神仙的阅历较深才能看得懂这片黑色中的不同吧。
“仙子可否赏脸与我饮一盏茶?”薛道平道。
这么晚了谁要和你喝茶啊?
红棠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鬼使神差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到薛道平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正好有刚刚就一直放在碳炉子上滚好的水,薛道平倒出壶中残渣,又拣了些新的茶叶,滚水入,茶香四溢。
不知道灵风君因为什么要留自己下来饮茶,不过红棠知道那夜的月亮是泛着黄的,月光好像不是很冷。
就像红棠迎来自己第一个花期的那阵暖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