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回去睡觉?我找你好久了。”薛道平边说着便往这边走来。
“仙君。”小暑低着头站起来。
这场面,真有种当年洪棠被洪邢在街上现场抓了现行之感。只见薛道平眼睛也不转,直勾勾地看着洪棠这边来,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冰冷。
“这个……仙君,不关小暑的事,是……”洪棠见他神色好像要杀了人一样,忙辩解道。
薛道平单手托起洪棠,一声不吭。
生气了?
小暑也有点发抖起来,毕竟谁也没见过他们仙君今夜这副不爽的神色。
这下薛道平开口了:“我说要怪小暑了吗?倒是你。”薛道平伸出另一只手指点了下洪棠的额头,这手指冰得很,洪棠都要感觉自己额头上要结一层霜了。
“我……”洪棠想辩解,但又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做错,只得闭了嘴。
薛道平把洪棠的脑袋往怀里一揣,转过身向小暑道:“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省得明天没了精神。”话毕,便向屋里走去。
洪棠的脸被紧紧贴在薛道平胸膛上,动弹不得,说起来真是奇怪,好一个仙君怀中怎生得这么冰冷,心跳也是浅浅的,好像要断拍一样,回个屋就几步的路却咳了好几声。
中秋后夜里就转凉了,现在屋外也有些小雨下起来,连连绵绵的,整个院落都被蒙住了。
洪棠终归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呆不得住,一到房里便不情愿待在薛道平冻得像冰窟一样的怀抱里了,扭来扭去的,薛道平只好将她在书桌上放好。
“嚓……”薛道平划开一根火柴点亮灯盏,微弱又昏暗的灯光勉强爬满了书桌周围一方。
他要骂她吗?洪棠不敢出气,只管直直盯着薛道平。
薛道平看她这样僵硬定在那,摇摇头叹了口气,举起袖子给她擦起脸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尴尬的空间中,这动作显得暧昧至极。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懂事?”半晌,洪棠问道。
薛道平没有回答。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和你对着干的,今天早上是莫名有些烦躁罢了!”洪棠又说道。
薛道平依旧没有半点回答。
这样洪棠稍微感到尴尬,憋了一会,她又道:“其实……那个,本小姐姓洪名棠。”说完眼睛又瞥到一边去。
真是莫名其妙,他到底是哪里生气。
没想到这回到薛道平笑了,收起了袖子,叉着腰就笑了。
这更加让她更摸不着头脑。像极了市井上那些个装神弄鬼打死天机不可泄露的老道士,他也让人捉摸不透。真是喜怒无常,让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
“无事,睡了吧。”
薛道平将洪棠抱到床上,和被睡了。
一阵风吹过,灯盏便灭了。
不久,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薛道平呼吸又渐渐平稳起来。
洪棠又坐不住了,毕竟自小娘亲就说过,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尽管买过小倌儿,也只是供着欣赏罢了,怎有人这样抱着睡过
“薛……薛老道……我觉得不行。”洪棠辗转难眠,一个漏嘴,不小心就说了出来,“不是,仙君。”
“嗯……嗯?”薛道平被从睡梦中唤醒,声音还略带沙哑,那声音就像两团湿棉花似的压在洪棠耳朵里。
洪棠此时只管背对着他,头往前倾了点,支支吾吾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这不好吧……”
薛道平沉默了一会,悠悠道:“那你想如何?这里可没准备你的床位。”顿了一会,复说:“倒是我没把你当做女人,不过是个小了几千岁的小孩罢了……”
小……小孩?洪棠现在有手一定往他脸上砸了,但她的确是该有什么没有什么,就连个脖子也只有半截。但好歹,她也是有追求者的人了。
“……没有床位的话,不会连个椅子都没有吧…”
薛长平这下无话可说了,只叹了口气,摸着黑走到桌前去搬那把不知道有了多久年份的椅子,椅子四腿都被加高过,虽然有点高矮不齐的,但好歹也算把椅子。
更何况,这把椅子正好和床一般高,所以就算洪棠头底下放了棉花枕头,却还与薛道平在同一水平线上。
就像现在,洪棠直瞪着薛道平睡不着觉。
就在半个时辰前,薛道平扔下一句:“晚安,别再闹了”便立马进入梦乡了。
也是,薛道平也不是什么男人,分明就是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闹的。
洪棠,你清醒一点!
一翻脸转过头去。
还是要早睡早起才好,养好精神,逃跑不愁。
刚闭眼呢,忽然一股寒气从脑后袭来,洪棠转过去一看,寒气的源头竟然是薛道平。
只见他两道长眉挂满了白霜,眉头紧锁,唇色泛紫,嘴里鼻里不住送出白气,看起来十分不妙。
“薛道平,你怎么回事?”洪棠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薛道平,薛道平,薛道平!”
“臭老道,你干嘛吓人啊?”好歹是收留了她洪棠小头的恩人,纵使方才有多么不爽,此刻也应该着急才对。
可这薛道平就是像冻住似的一动不动。
洪棠急得大叫救命,什么小暑,三姑,付林,青老……甚至是乌鸦男,仙君夫人。不只是深夜睡正酣还是她洪棠嗓门小,总之除了她焦急的喊声,全无半点动静。
等等,保持清醒……
她记起来,她刚醒来时,薛道平是呼吸平缓的,甚至还能出口热气,后来她被薛道平抓回房里时他倒是冷得像个冰块,再后来……他好像又恢复正常了……难道……薛道平恢复的原因是……
“我?”
洪棠被吓了个机灵。
好啊你个薛仙君,原来把我头留下来就是要用我来缓解你的病症!
指不定养好养肥养乖了,还要把她洪棠的头拿来煮着吃,根治其病!
洪棠被自己的幻想吓得喉头直跳。旋即又有几分失落。
还以为是贪恋本姑娘的美色……
算了,不管你以后要一直拿我取暖还是吃了我,现在还是救命要紧。
洪棠一骨碌滚到薛道平那像冰窟一样的怀里,感觉自己像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使命。
薛道平,这回算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洪棠枕在寒冷如冰的胸膛上,梦里却好似花开,是满枝满枝挂红的桃花林中,那青色袍子的仙人在黑衣女侠额角上轻轻落下一吻……
洪棠不知道梦里何人,也不知道从她被拥入怀中时,那胸膛的主人轻轻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