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感自心口传来，进入试心境感官便被无限放大，疼痛自然是亲身体会。椤无筳紧皱眉头，下移视线就看见一支金簪插在胸口，血色蔓延开来，在白衣上绽放。
“师父只能是我的！”红衣女子高昂头颅，张扬似火，嚣张之气无法抹去，“我既要成为师父的道侣，也要是师父唯一的徒弟，而参夜谷从来没有你容身之所，它一直是师父的！也只有师父配掌管！”
白衣少女的神态平静也没能让红衣女子觉得没趣，反而恶劣地攥着金簪搅了几下，有些癫狂。浑身上下使不上劲，显然是灵力被封了，白衣少女动了动手指只好放弃，看着眼前的人发疯。
一阵折腾红衣女子也有些疲惫，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但却依旧能撑住，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转头便离开此地。
疼痛蔓延全身，椤无筳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师姐留下的赤炎慢慢走近，张口便向她的眼睛咬来。在那一刹那，被封的灵力被解开，她最先做的不是躲开，而是视觉猛地扩大，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与红色身影交织，未做停顿便离开，耳边竟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师父，我们走吧！”
“拂听她......”
“师妹脾气那么好，当然没生气，还说参夜谷由她掌管确实是耽误修炼，还是麻烦师父继续掌管，她想直接去其他地方历练。”
“这就好，她从小性格便随和，想要什么也不说，让她出去走走，或许能锻炼一下性子。”
“就师父知道操心，难道我作为师姐不心疼吗？我让赤炎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不会有事，师父只关心师妹，忘了我会吃醋吗？师父真偏心！”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不偏心就是了。”
想躲开的椤无筳突然不想动，平静地看着赤炎咬自己脸上。视线被黑暗笼罩后，随之而来的不是挖眼之痛，而是点点星光向自己靠拢，不知何时自己已漂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刺眼的光芒笼罩全身，而令双眼麻木的刺疼传到身体每一个位置，有什么在悄然改变，自瞳孔中衍变而生。待椤无筳睁眼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淡紫色床帐映入眼帘。
“你醒来。”
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侧了下脸，见梓朔端着什么放在桌上。又见他取出一只拇指长的玉瓶，透过薄壁可以看见里面有液体在晃动。
“这是师父给你配的灵液，刚好修复你神识，”梓朔坐到床边，将人扶起来，“也不知道你在试心境里遇到了什么，出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紧闭双眼，眼角还留着血痕，可把大家吓坏了。”
就着凑拢的瓶口将灵液喝下，椤无筳只觉脑袋炸裂的闷痛轻了许多，“我的神识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也算是吧......”他也说不上来，将人放好，“师父说你的神识碎得跟打破的镜子一样，可也扩大了不少，现在只能一点点温养，平时多注意些，两三年就能养好。”
被子下的手指动了动，微垂眼帘，脑袋十分不舒服，椤无筳不想多言，抿嘴养神。自己这般模样，看来在露云峰得待很久了。
“你好好休息，你的修为突然暴涨无法承受，师父暂时封了你灵力，而温养神识还需要灵力，最近只好每日三餐吃灵食辅以帮助。”
梓朔现在都觉得这位小师妹运气有点背，还有些可怜。明明有师父在，偏偏没时间来看她。还是他师父好，最关注他，天天督促他修炼。
等人走了，积累了点精神的椤无筳睁开眼睛，眼底闪过道寒光，三片状如柳叶的薄片浮现，其薄胜蝉翼，色泽通透。
妙义三道叶，没想到因祸得福，从三千轮回眼中炼化出此物。
在试心境中经历的事情因为神识破碎被毁了，只有最后那一抹黑暗和星光记得。原先在心中的困惑已经消失，那股怪异的感觉也消散了，她也没那个必要强求找回那段记忆。大道三千，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她只需走好的路，追求自己的道罢了。
因她神识受伤昏迷有段时间，不知何时清醒，而眼睛虽未有损伤，可当时确实流血，梓澶上尊还是在听说她醒来便匆匆赶过来给她察看一翻。
眼睛果然有点问题，也不知道在试心境里经历了什么，经脉有些脆弱，难怪她看东西偶尔会模糊。这种情况只能仔细养着，倒是没神识那么麻烦，两个月便好。
谁都没料到会出这种事，好在能养好。梓朔照顾椤无筳越发地细心，一日三餐都是他踩着点送来。
露云峰安排给椤无筳的庭院中种了棵佛棠树，上端如同锦云簇团，淡金色小花圆胖可爱，花瓣尖端却尖锐得很。少女一袭驼颜色里衣，外披雪白的广袖收腰长裙，青丝慵懒高束，立在佛棠树下。衣裙与淡金色交织，莫名和谐，少女浑身上下宁静的气息萦绕不散，不似真人。
“梓朔师兄。”
清润的嗓音响起，将梓朔的思绪扯回。少女转过身来，面上白练掩目，却能准确找到他所站的位置。
椤无筳这次进试心境一待便是六年，出来时跟进去时候没什么变化，梓澶上尊还特地因为这个察看了许久也没发现问题。可等随着神识修复，她的骨骼一天天地改变，年龄也快速增长，不过两年便长成十七岁，至于眼睛是她自己故意要一直遮着的。自眼睛被掩住后，其他感官能被无限放大，心能很好地静下来，灵气亲和度提升，神识的修复也快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声音，椤无筳心下疑惑，又问了一次。这次梓朔才出声，声音有点低沉，似乎压抑着什么。
“拂华师叔从燎岚师伯那听说北方玄冰之地有可能克制拂虹师姐体内的毒，准备带着拂虹师姐没多久便启程。”
这倒是让椤无筳心中轻微波动，也仅仅如此而已，“是吗？那倒是好事呢！师姐被那那毒折腾了几年，生不如死，能找到希望再好不过，毕竟师姐有那么好的资质可以追求仙途，若是毁了太过惋惜。”
入试心境导致她神识受伤，眼睛不能用。眼睛虽看不见，但有那么几次能感知到师父来过。次数一巴掌数得过来，于椤无筳来说已经很好了。师徒羁绊用在他们身上没多少，师父不过是缺少一个可以继承参夜谷的亲传弟子，椤无筳刚好出现而已。她的亲人缘故来浅薄，与他人走不近。
听到拂听那么说，梓朔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拂虹师姐大好年华，资质又不差，糟了这种罪，被折磨了几年，若是心志不坚，早就疯魔了。好不容易有希望，谁会忍心放弃？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可惜，当年掌门为什么不将小师妹抱到他师父这抚养，不然就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梓朔师兄，”椤无筳压低嗓音，语气变得轻柔些，“这是个追求大道的世界，不管是谁都注定要独自面对仙途顶峰，没有谁能一直陪自己。”
谈起这个，椤无筳突然想起点事，“或许，百年内会打破我刚刚说的定论呢！”
梓朔想问为什么，她已经拿着装着花瓣的玉盒往小厨房走，“走吧，今天做点佛心糕，那次你来晚了，被梓辰师兄的灵宠给吃完，还气得你跟那碧眼雷兽打了一顿，这次特地给你做，佛棠树花瓣接到的挺多，能做不少。”
一提起吃，梓朔就忘了其他事，连忙跟上小师妹，嘴角裂到了耳根。
庭院墙外，拂华自梓朔来前便在，一直隐藏身形，神识透过墙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小徒弟的话至今弥留脑海，挥之不去。不过一个呼吸来回的停顿，白影眨眼消失，徒留一地淡金色花瓣。
听着身边少年兴奋的啰嗦声，少女目光微闪，慢了一步，引来少年回头。
“起风了，”少女回以一笑，身后茂盛的佛棠树被忽起的风吹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