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中所有贩消息的探子互相传递着几条消息:
其一,后坎巷一家裁缝铺的几家分号居然同时遭大火,虽然只烧了一批货,但这裁缝铺却是大皇子的一条暗线,这一把火只怕来者不善。
其二,城南林将军府一天出了两件奇事,天才林祁的长女青云死在后院无人知晓,几天后才被发现;同时林祁走失七年的小女儿青月学得医术回到林府。许是本来要回来救姐姐的命,谁知竟差了几天。
各府中势力交错,青月少女对此还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她回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更不知道她买衣衫的铺子,所有和她同款的衣服全被烧了个干净。
某人只消凭着她穿着那几套衣服,任她易容成什么样子也没用。
可怜林青在现代社会无往不利,没想到回到古代却完全施展不开,甚至不能拿不适应当作借口。间谍什么时候有机会找借口?稍有差池便是杀身之祸。
挥退了刘氏安排的下人,此刻青月坐在灯下把玩着一把短匕首,匕首生着寒气甚是锋利。
这是他在林祁的书房抽屉里翻到的,匕首还压着一截便签:这次又是哪个小鬼先找到的?我猜是青青,像个小猴皮不得安生。
这匕首是林祁特意留给女儿的,两个少女幼时应该常常溜进父亲的书房寻宝,林祁也乐得给两个女儿准备了各种惊喜。
灯影交错,恍惚间仿佛看到两个小童,扎着总角发髻,一前一后在书房里翻上找下,身量高些的女孩儿嚅到:“青青,上次我们都找遍了也不见有什么稀罕物,你怎么又溜进来了。”
“总会有的,我就不信爹爹能瞒得过我。”两少女咯咯娇笑又跑出了房门去别处了。
这就是幼时的云月姐妹么?这,是幻觉么?这书房里还有多少留给女儿的惊喜?
可惜青云已去,青月下落不明,一时竟生出许多哀伤之意。
夜凉如水,刚刚窗外那些小声是非的下人突然全部噤了声,四周一片寂静。
青月挥灭了灯,嘴角噙着一丝笑坐在黑暗里,一把冒着青光的匕首在指间绕来绕去。
十息,五息,青月默数,三息,二,一来了。
侧身,翻手,刀起,血落,一个;纵身左退,顺脚将桌子前踢,再垫步起跃翻身回手,两个;踏窗棂拧腰反杀,三个;侧身扭拳,左手反刃,四个;第一批解决了。
不过没人出去,很快第二批就会进来,林青月贴身门后将呼吸放到最缓,凝神屏息静候。
守在园内的四人见十息已过,仍不见有人出来,互相打个手势近前查看。
委托人说不过是个有点身手的闺中少女,不曾习过灵术,酬金也相当丰厚。
他们自然不会认为前面四个人已死,只以为他们完成任务又看见了什么稀罕的珍宝,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只要人做掉,丢些财物不会有人在意。
来了,林青月却不急于出手,只等四人全部进来,看到地上同伴的尸体想要后退才现身将门反锁,站在黑暗里,趁着月光笑盈盈的看着后来的四人。
“不知我的命,值多少银子?”四人只见一貌若天仙的少女,站在月光下歪头笑盈盈的向他们寒暄。
少女手上一柄短匕首青光泛着血色在指间绕来绕去,身上却干干净净,裙摆上一丝褶皱都没有。若非地上确有四具尸体,这少女简直像是在等候一起喝茶的宾客。
“死人没有知道的必要”四人中为首的黑衣蒙面客首先动作,提刀便砍过来。他也是今晚任务的领队,一同出生入死做过这么多任务,不想今夜却在一少女手上连折四人。
此行若未能完成任务,他们即使不死也要被踢出影杀组织。到时,饶是天地之大恐怕也难有他们容身之处。
其他三人立即分散开来将少女围在中间,同时四个方向攻上来,不过两步距离,手起刀落必然见血。
却见那少女身法更快,兀得拧腰移步竟已在包围圈之外,一只素手抓起西方那刺客一条手臂反向一扭挡在身前,其他三人猛然收招。
这十多岁的少女没多少力气却似乎恰巧按在那关节部位,那西方刺客半分力气使不出来,只一瞬间便任这纤弱手臂将他的手生生拧断了。
少女右手刀起颈间一划,这刺客便烂泥般倒地了,前后不过两息之间。其他三人呲目欲裂,这少女竟凶残至此,配合间一起攻过来。
他们多年一起行刺,彼此间自有默契,东方功上路,左方攻中路,右方攻下路,杀招转瞬便至。
少女亦收起嘻笑之色,秀眉微蹙当下后退半步提气腾空跃起将将避过攻击,脚下在门框一踏,借力就翻至刺客身后,尚未落地刺客杀招又至。少女也不惊慌,手腕一抖,凌空径直攻向中间刺客双眼,血光四溅。
中间那首领刺客陡失双目,要出手的杀招找不到落点只能随意将刀掷出,随即退后捂着双眼哀嚎,“我的眼,给我拿下她,然后剥皮抽筋剔骨,我要···”
话音未落又听到砰的一声一人倒地。刺客首领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凭听觉判断右手的弟兄已然身亡。“老五,老五你在哪?”
首领刺客这才惊觉这少女是要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她甚至不想逼问是谁派的杀手。
“老大,我,啊!”首领听到了刀划血肉的声音。那叫老五的汉子便倒地大口的喘着气,“老大,你快走,我··”又是呲的一声老五便没了声音。
首领一咬牙转身摸索着想找出口,只听身后一声娇笑,“来不及了,”话音未落刀已入骨。
沿着左后背上数第四根肋骨下的肌腱一刀刺入,内脏已破难以活命了。
寂夜无声,这般激烈的打斗,整座园子却没有一个人来看看怎么回事。林青月也不管这满地的尸体,用刺客的衣服擦干净了匕首,兀自回到林祁书房去休息。
这边青月安然入眠,主院林青若却在母亲房里焦急的踱来踱去,“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母亲···”林青若摇着母亲的衣衫,林鸿坐在一旁闭目养着神,算时间也该完了。
“若儿你又毛毛躁躁的。教过你多少次,你是林府的嫡出大小姐,就要摆出大小姐的风范。那野丫头毫无灵术还能敌过影杀的职业杀手不成?”
“女儿知道了。”林青若这才心下稍定,饶是她灵士一阶,也未必能在影杀的包围之下保命,何况那下贱丫头身上毫无灵气,她死定了。
只要她死了一切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死一个小姐和死两个小姐又有什么分别呢?到时还不是任由他们编排。
“来的是几级的刺客?”林鸿突然问道。
“六级,我怕有什么闪失,便多出些银钱,好过留下后顾之忧。”刘怜儿陪着笑回着,心里却为又扣下一笔开支暗自窃喜。
“睡吧,既然是六级刺客,那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想来这种级别的刺客也不会做完再回来回话。只是他们合该再放一把火,尸骨全无岂不更妥帖。
现下只能明早再处理了。我那二哥天纵之才,院内珍宝无数,向来多有嚣小之人意图偷窃,防不胜防。只可惜了我那侄女,才十四岁,哎”林鸿一边叹着气,一边就回偏院蓝姬的房内安歇了。
刘怜儿虽然心中妒忌,但了却了林青月这一心事,便也打发女儿去歇息了。
城北一处清幽的宅子里,一灰袍老人立在门外仔细的回着:“已查明今日后坎巷不曾出现过青衣女子来采买,各府亦没有失踪的婢女。裁缝铺的存货已经处理干净。”
“她自不会再回后坎巷,婢女自然也是假身份,量也查不出什么。京中还有什么消息?”
“大皇子盈钫正在府中暴跳如雷,扬言若查出是谁指使定要此人在秦国难以立足。”
门内传出一声讥笑。
“其他也无甚要紧的消息。城南林府今日死了一位小姐,名青云,林祁之长女;回来一位小姐,名青月,林祁幼女。此女同三皇子盈锐幼时有婚约,如今年满十四回来,想必是为了嫁入皇室。”
“今日才回来?继续。”
老者又道:“林青云中毒而死,已查实是三房刘氏所为,图的是林祁的家产,这青月小姐似乎已经察觉。今夜,刘氏买了影杀的六级二队去灭口,眼下应该已经回来了。”
“派人去林府盯着,再有杀林青月的买卖要回我再定,退下吧。”
盯什么呢?老者不敢多问,忙使了人去林府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