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正颠颠可劲的蹦着,房门忽然被人哐地推开,唐小鱼定睛看去,只见小易咋咋呼呼撞门而入,榴花紧跟其后,二人神色慌张似想要冲进来救人。
“堂主,您没事吧。”小易一进门就问,他撸起袖子,亮出胳膊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榴花亦是如此,两只眼睛护崽母狼一样盯着商商。
“我没事,外面什么声音。”门开后,外面嘈杂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唐小鱼好像还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赶紧去。’
看到人还好好站着,榴花收起要扑救的手脚,脸上溜过一丝赧然,她清了清嗓子回答:“听报信的人说,舵主要给欠了启家钱的老百姓做主,大家都跑去凑热闹了。”
“哎!这是要打土豪分田地了,我也要去看热闹。”商商闻言,蹦蹦跳跳的凑到唐小鱼面前,再次把唐小鱼逼得后退一步。
唐小鱼不悦的皱着眉,绕开满桌的垃圾,故意让人看到邋遢的景象,毫不意外的小易立刻就炸了。
他啧啧两声,指着商商说:“你属猪的,把厢房搞得跟猪窝一样。”
“怎样!我这叫豪放,不端着,真性情。”商商叉腰反驳道,还不忘炫耀一番:“你可知,桉常府的风流公子就喜欢我这样真实不做作的姑娘,没眼光。”
“公子,哼,我看是瞎子差不多,看到你这德行还能喜欢,不是想谋财就是害命。”小易这嘴巴毒起来也是不逞多让的人。
“你信不信老娘揍你!”
“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揍我不怕天打雷劈。”
“哎呀,你们俩个,堂主还有正经事要办,别吵了。”榴花连忙出来打圆场,她分开仿若斗鸡的二人,同时推了一把小易,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说:“你赶紧和堂主回去罢,不是说有事。”
“哦哦,堂主,昨天的人醒了,袁堂主请您回去。”小易经她提醒,忙不迭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同唐小鱼说:“马车在门口了。”
人没死,很好,唐小鱼满意的点点头,视线掠过气鼓鼓的商商,最后定在小易脸上,商商这姑娘也不知是否和季亦师呆久了,三观粉碎性骨折,生生把邋遢当不羁看,反而是小易这个小镇土生土长的男孩儿,还比较有家教些。
或许现代文化的精华到了商商身上,都转变成了隐性基因,糟粕反而全显,让人见之反感。
“小易,你等商商收拾好屋子,再带她去万家,和舵主说让她暂住。”唐小鱼故意用小易来提点商商,就是不想这姑娘把恶习当趣味。
既然已经打算暂时收留她,一切就得照这里的规矩来,那些从季亦师身上染来的坏毛病,通通都要改掉。
唐小鱼不想再被拉低素质,毕竟拉低智商已经不可避免。
“让我收拾屋子?”商商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的问她。
“你有意见?”唐小鱼冷冷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抬手虚晃一下,异常严肃的和商商说:“我不是季亦师,榴花开的是客栈不是垃圾场,要么走,咱么听话,明白?”
“你好吓人。”商商眨眨眼嗫嚅道,她右眼里的唐祤眼神自带威仪,冰冷得像一座巍峨的雪山耸立,自己就是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人家一招如来神掌就能降服的小玩意,除了乖乖服软,还能做什么,商商识时务的闭上嘴乖巧的点点头。
哎……
“我说,你会不会收拾,一根根捡,要捡到什么时候。”小易插着腰监工一样杵在屋子里,商商同榴花要来了抹布和木桶,以前自己哪用动手,打个响指就完工的事儿。
“你厉害,你做给我看看啊。”唐小鱼走了,第一次被人数落的商商狠狠瞪着小易,把抹布摔在桌上,她就不信一个男的能做得多好。
小易不由分说拿起抹布,把桌上的垃圾先归做一堆,然后拿起木桶再往里一扫,轻轻松松就收拾完了。
他说:“你照着做,快点儿,磨磨蹭蹭,我都没热闹看了。”
商商没想到小易是个行动派。
“切。”她服气的瘪瘪嘴,没想到他还挺能耐,商商不由地想起季亦师,在桉常府内务都是女孩子做得多,男人甜言蜜语,风花雪月,但对家族敬而远之。
可她接触这里的人之后,发现水田镇并没有桉常府那样强烈的内外之别。
商商依葫芦画瓢的扫垃圾,不忘和小易拉家常:“你做事挺利索,跟谁学的。”
“我姐教的,赶紧干活。”小易到门外拿来扫帚,骂骂咧咧的帮着打扫:“启家吃瘪,我一样热闹都没凑上,赶紧,赶紧的。”
“你是有多恨启家,非要去落井下石。”商商看他在帮忙,心里偷偷乐呵,小易是嘴硬心软的人,她昨晚就知道了。
“启家就是兴隆客栈真正的东家,坏透了。”
靠!
原来是冤家对头,这热闹得凑,商商麻溜地干活,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过两盏茶功夫,二人就把屋子收拾好了,商商也把自己捣拾干净,跟着小易同榴花道别。
“小易,有热闹看,快来啊。”商商在门外等小易时,看到街口有几个老婆子围住昨晚那个老妖妇推搡。
“叫我干嘛。”小易从马车旁走了过来。
商商指着前面街口的位置,三五个老婆子正冲着老妖妇谩骂,距离有点远听不到内容,但是商商肯定是骂人,而且是口吐飞沫的骂。
她嘿嘿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
小易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咕噜道:“你还真信这鬼话,那些人是堂主安排的,专门臊那老妖妇的,让她安分点儿。”
“我说,就不能把人抓牢里,我昨天差点被拐了。”抓了关起来,还费那口水,商商虽然怕唐小鱼,可仍觉得她能力不足。
“你应该识文断字吧,难道不知律例上写明了:罪人年六十以上,小罪情减,大罪理减,那老妖妇被抓的时候六十有一,孙县令只能打几下板子。”小易转回去收拾马车。
商商楞了一下,律例是何物?她以前都没听过啊,季亦师都是随心所欲的,虽然这几年也开始屡屡碰壁。
哎,正剧,正剧,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好在自己识时务,及时弃暗投明,商商兀自得意起来。
就是不知道王骞他们在唐小鱼手里,能落个什么下场,还有明剑,他长得挺帅的,不知道人在哪儿。
“喂,上车了。”小易不耐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商商回过神,应了声:“哎,马上。”
议事堂——后院。
唐小鱼在院里踱步沉思,身旁有袁鼎邦陪伴,她心里思绪飞转急忙理清思路:万家废欠条的事在镇上闹翻天,启文松和启二爷还关在衙门大牢里,兆远奎这老狐狸闭门不出,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不知想了多久,她再回神院子里暗了一片,黄昏已经悄然而至。
“我晃了多久?”唐小鱼恍然问他,目光落在远处,此时,太阳落在叠落山墙上,余晖照地。
袁鼎邦回答:“有一会儿了。”他声音偏低,沉若战鼓。
有一会儿,那就是很久了,唐小鱼拧眉道:“伏虎堂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服管的刺头都关起来了,其他人各自归家,码头那边我已安排人去接手。”袁鼎邦说道。
“清点一下码头的货船,威武堂先让人盯着不用插手,伏虎堂的船在码头耽搁也有两日,客商肯定也急了,你想一下办法让船开,但千万不能给启世玉之流寻机会在货上做手脚,来坏漕帮分舵的名声。”启世玉没脑子,家里又暂失两个主心骨,没有人约束他,恐怕会脑子一热干坏事。
她不得不防着启家的人。
唐小鱼想想还是不放心,她问袁鼎邦:“我是不是该把启家的刺头儿都关起来。”
“关起来倒是不难,有句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若没有斩草除根,启家还是要闹的。”
“有必要么?”斩草除根,斩草除根,唐小鱼心里默念了两回,似乎想要说服自己赶尽杀绝,可她目的只是想压制住启家的恶性竞争而已。
至于启家结局如何,唐小鱼并不想左右。
她摇头,袁鼎邦还想劝,唐小鱼看着他,这个男人年过而立,身形挺拔魁梧,端正的五官已被边关的风沙磨砺得粗糙如岩石,那双深邃浓烈且见惯生死的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你很坚持。”唐小鱼犹豫了,她很少让步。
袁鼎邦伸手搭上唐小鱼的肩膀,他的手很大很沉,却没有让人感觉压迫,更像是一种安慰,他说:“小鱼,听哥一句话,启家当斩草除根,这种人,不会念你的恩,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何尝不知道启家虎狼之心。”她叹息,可赶尽杀绝的做法,有违唐小鱼的初衷,她能以雷霆手段打击竞争者,也能设下圈套让启家知难而退,唯独没想过赶尽杀绝这一步:“等启家嫁女之喜过后,我们再······”
“不能放虎归山!”
袁鼎邦不假思索的拒绝,他眼神坚定,不容置喙的压低声说:“你若下不了决选,我们可以试一试,明天启二爷就能回家,他们若收敛了,那就听你的。”
“如果他们还不安分,就按你说的办。”唐小鱼恹恹地接着他的话尾说,她仍无法跨出这一步,心里还是抵制的。
过了好一会儿,唐小鱼才打起精神,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剩下的事情,你安排罢,左右不过一场闹剧,我进去会会这位云谲楼清雅阁主。”
别过袁鼎邦,唐小鱼走进守卫森严的地牢,地牢有两层,地下是由装酒的地窖改建,上层有一座两开间的屋舍,屋子四面墙都加了铁筋,牢门亦是粗铁栅栏。
下层地窖部分只有一个出口,墙周围还有数根陶管连住避火池,随时能引来池水,不需多久地牢就会成为水牢。
王骞这厮深浅难测,袁鼎邦只能把他关在地牢里,地牢同边军审问细作的一样,把人放在水里泡个七八日再严刑拷打,多硬的嘴巴也能被撬开。
只是,唐小鱼没想到,地牢还真有启用的一日,她拾级而下,守卫的弟兄打开层层铁牢门,在一阵接着一阵哐当声里,她来到了关押王骞的地方。
因为太久无人入住,地牢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唐小鱼看了一眼墙上燃烧的蜡烛,火焰很正常,代表通风尚可。
“袁堂主说,你想见我。”她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面对铁笼里的人不疾不徐的问。
王骞在铁栅栏后席地而坐,他双眼闭着面色正常,额头,鼻子上有几块红斑,大概是被火撩到留下来的痕迹。
“姑娘昨晚演的一手好戏,竟把我给诓骗了。”闭眼的人徐徐开口。
“阁主这话从何说起啊?”唐小鱼明知故问。
“呵呵,姑娘,你其实并没有杀心,只不过是用火攻,让在下乱了阵脚,那位袁堂主下手极准,避开了内脏,我的剑侍看似重伤,其实并不致命。”王骞缓缓睁开眼,他所在的地方光线很暗,但唐小鱼却捕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一股杀意。
因为她心慈手软诓骗了他,所以恼羞成怒要杀了自己?
唐小鱼不明白王骞的脑回路,也不想明白,她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王骞策反明剑,自己需要一个恨透云谲楼的人,去给百里霁云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