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浓烈的香料味儿充斥满整个客房内,白狐血液所散发的清香被其遮掩,渐淡于无。
拿起金疮药,苏云烟也不管对于白狐究竟有没有效果,三下五除二的抹在它伤口上,弄的白狐口中一阵呜咽。
在大乾主流思想中,妖魔皆是凶残嗜血不可接触的存在,阿翠从小就接受了这种观念,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和误会苏云烟并不打算告诉她白狐是妖的事实。
……
待到将白狐安置妥当后,太阳已是偏西。
苏云烟稍稍小睡了一会儿于子时醒转,见阿翠睡的迷糊,白狐也陷入假寐,便从床底抽出一个木箱子。
打开木箱子,里面有一件夜行衣,一把精钢长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苏云烟决定今晚就潜入北冥书院杀了罗长风。
芙蓉城最近鱼龙混杂,苏云烟没有运转轻功在屋檐上腾跃前行,而是低调的走在月影交织的地上。
值得一提的是,大乾的夜晚也会实行宵禁,不过针对的只是普通人,对于那些有武艺道法奇术傍身的人来说,形同虚设。
苏云烟借着夜色穿着夜行衣在街上飞奔,时而提气飞上屋顶躲避巡逻的卫队,不过两刻时就已来到了北冥书院竹篱笆前。
可让苏云烟惊奇的是,这个时间点北冥书院中依旧灯火通明。
悄无声息的飞身进入北冥书院的内院,见其中一间屋内烛火正旺,将整间屋子印的通红。
正当苏云烟持剑沉默着缓缓靠近时,一道低沉的琴音突然从中传出, 紧接着便有一个曼妙女子的身影于中翩翩起舞。
琴音低沉,那到曼妙身影便如戏台上的戏子一般缓慢挪动舞步,一个转身一个回头都蕴含着一种风华绝代的韵味儿。
随着琴音逐渐高昂,曼妙影子舞动的身姿越来越快,风华绝代的韵味儿一变,变的狂放,变的热烈,有种不顾一切将要绽放的错觉。
高昂过后,琴声再次低沉起来,这种低沉不是悲伤的低沉,而是在婉婉道出一个温馨的故事。
这时那道舞动中的曼妙女子,开口唱道:
“弥罗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琴。 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罗君。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一词唱尽,女子声中甜蜜夹杂着苦涩,怀念却又伤痛,挣扎又向往,矛盾至极。
琴音终尽,曼妙的影子也停下了舞动的身姿。
“罗长风依旧是罗长风,蝎儿你却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三尺剑寒,仙子献舞的莫蝎了。”
良久, 屋内罗长风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是啊,当年三尺剑寒,仙子献舞的莫蝎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疯女人,而你罗长风却踩着她的骄傲和自尊成了梁州名士。”
“如今更是要踩着她的尸骨,踏上仕途的第一步。”
“你真的……还有心吗?”
莫蝎的声音颤抖着压抑着,平时冷漠到极点的她在罗长风面前几乎不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
罗长风听后,只是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他本就长的俊美,此时一笑,简直要暖进人的心中。
“十年前我就说过让你等,等到我封王拜侯之后,我们就回罗弥山,到时候琴瑟和鸣、相濡以沫过平淡日子。”
“蝎儿,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罗长风笑的很暖,嘴上形容的世界也非常美好,可他的心硬如铁,他的血冷如蛇。
“你觉得我会再信你吗?”
莫蝎声线激愤中隐隐带着哭腔。
“或许不会了,但你比较喜欢听这些不是吗?”
罗长风脸上维持的温和完美的假笑,可莫蝎此时瞧着却像是一张贪念凶残的狼脸。
“哈哈哈……哈哈哈……”
莫蝎笑了,面上流着泪,嘴中却拼命笑着。
锵!
长剑出鞘。
三尺青峰点在罗长风喉咙上。
“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每当想自尽时却又舍不得,整日浑浑噩噩的麻痹自己,忘记自己。”
“可我受够了!”
“既然活着痛苦,那强行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我怕,我怕在下面一个人孤单,所以……”
莫蝎神经质的笑了笑:
“你们全都下了陪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
莫蝎手上运劲,长剑直刺罗长风的喉咙。
铿锵!
令莫蝎惊异的是,含愤一刺落在罗长风皮肤上却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铁甲咒!”
莫蝎毕竟是混了许多年江湖,该有的见识都有,见到眼前状况片刻间就叫破了罗长风的手段。
“不对!你怎么可能会铁甲咒?”
“是谁!是谁在背后捣鬼,出来!”
莫蝎冷眼扫视四周,却见屋内空荡荡的无处藏人。
苏云烟此时已无心去听房内对话,因为不知何时北冥书院的院子中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色长袍,斜躺在石凳上,手中把玩着杯子,神色阴厉莫明。
砰!
就在苏云烟沉默持剑与那中年男子对峙时,莫蝎右手擒着罗长风破门而出。
莫蝎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苏云烟,然后眼神直直的盯向中年男子。
“这是我与罗长风的恩怨,与他人无关。仙师品行高洁,超凡脱俗,何必插手这些凡尘俗世?”
“风凌兄救我!此女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一言不合就要灭我满门,还请风凌兄快快斩了她!”
罗长风本以为有罗鸿存在,莫蝎应该不会痛下杀手,谁知这女人彻彻底底的疯了,居然打算让所有人都去死。
莫蝎听罗长风如此言语,心中更是痛恨,丹田内深厚的内气涌动,利用三尺长剑不断拍击其心脏位置。
“罗长风,铁甲咒能让你免受刀剑之伤,可它还能护住你的五脏六腑不成?”
果然,仅仅一次拍击,罗长风口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
斜躺在石凳上的中年男子动了,伸手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灿灿的葫芦,将葫芦口对准莫蝎,口中念念有词:
“阴煞九影,邪祟无形,积阴散阳……”
一道幽光闪过,莫蝎突然如遭重击倒飞出去。
苏云烟定睛一看,场中一道九尺余高的人影僵硬的立在罗长风旁。
青面獠牙,指甲乌黑尖长,四肢僵直,竟是一只传说中的僵尸!
莫蝎刚刚正是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僵尸一脚踢飞了出去。
“好胆!第一次有凡人敢在我面前行凶伤人!”
中年男子慢慢站起身,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莫蝎,阴沉道。
“风凌仙师,长风总算是等到你了!”
罗长风感觉身旁的僵尸瘆人无比,招呼了一声风凌仙师便小跑了过去。
“罗兄怎也学着旁人唤起了仙师,说好的以兄弟相称,该罚该罚!”
“是是是,长风糊涂了。长风已为风凌兄备了酒菜,等会儿定先自罚三杯,再言其他。”
“罗兄此言差矣,相比酒菜还是罗兄对当今天下深刻独到的见解更为入口。”
“风凌兄折煞长风了,相比风凌兄行走在九州各地降妖除魔、锄强扶弱,小弟我只是空有一腔抱负罢了。”
三言两语间,罗长风便与风凌渐渐熟络起来。
至于莫蝎和苏云烟没人在意。
其实以苏云烟的性格,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跑路的。可看了眼远处痛苦挣扎的莫蝎师父,最终还是没有付出行动。
她若是没碰到也就罢了,可既然碰上了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原则问题。
趁着两人寒暄没空理会自己,苏云烟催动体内内气,三两步赶至莫蝎身旁仔细检查师父所受伤势。
那只僵尸出脚迅疾狠辣,莫蝎没有料到猝不及防间被重重踢在了小腹上。
掀开碎裂的红裙,苏云烟可以明显看见莫蝎师父的腹部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印迹,暗红色的血正从轮廓边缘渗出。且她的嘴角也在不停的咳血,明显内腹受伤更为严重。
没有过多犹豫,苏云烟扶起莫蝎师父,双手抵在背后,丹田里的内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为其疏通体内乱窜的雄厚内气,一直到苏云烟将丹田里的内气消耗过半后才缓缓停下。
说起来时间很长,其实也就过去了几句话的功夫。
罗长风和凌风 两人一阵寒暄后,逐渐将话题转向苏云烟和莫蝎。
“罗兄,不知这两人如何处置?不如……”
风凌言语未尽,却伸手做斩的手势。
罗长风笑着摇了摇头。
“还望风凌兄替长风废了那狠辣女子的武功,我与她虽有仇怨却也不想伤其性命,至于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罗长风好似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对苏云烟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小姑娘学着你师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我儿罗鸿也算才思敏捷,腹有乾坤的良人,今日便替你们做个媒如何?”
苏云烟轻轻放下莫蝎,站起身目光冷淡的看向罗长风:
“云烟不过一愚昧村姑,如何配得上罗先生之子,还请罗先生绝了这念头,勿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