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望月台用膳正当时,奶娘抱着十六王子,即太子昭前来。
“太子吵着闹着要见陛下和王后,老奴不得已才擅自把太子抱来。”
小太子所到之处,必是众人注目的焦点,谁还管果酒有没有端来,谁又知,果酒已被王后的人截住。
就连莫野也好奇地上去看看。小白在座位上一动未动,他仔细地观察着一阴一阳两极的气息相遇会是什么景象。莫野只觉,那孩子长得甚是讨喜。莫野的讨厌与恨,极其狠戾;莫野的喜欢,亦极其纯真。他喜欢凤昭那孩子。于是,他奏请君王:“父王,儿臣第一次见王弟,甚是喜欢,但儿臣没备什么礼,儿臣想把父王刚赐予儿臣的七星龙渊剑转赠予十六王弟,请父王允准。”
“令仪重兄弟之义,令父王甚是欣慰。”
“谢父王。”
莫野此举,只有小白毫不在意,那龙渊剑的属性本就不适合莫野使用,甚至与莫野相克。想必,莫野是不喜欢那把剑的。而且,小白发现莫野的太阴之气和凤昭太阳之气相遇便融合,所以莫野会少点戾气,凤昭少点刚气,彼此产生好感。
凤昭看着眼前漂亮的宝剑,看着莫野可爱冷峻的脸庞,软软的从襁褓里伸出手要摸莫野,也不哭不闹了。王后看见自家孩子跟自己的仇敌这么友好,心里不舒坦,见孩子乖了,时机足了,便让奶娘抱回去。
小白心里想着:王后果然心机深沉,就这么三两拨千金的手法便化解了一场危机。但其实,这场危机,并没有因小太子的到来而完全化解。不过,几位公子却因此次望月台的决斗而“不打不相识”了。
在揽月殿屋顶看海赏月,是莫野和小白最开心的事情。在这里,至少没有眼线监视他们。
“这偌大的王宫,怎就容不下两个小孩子!”望着夜海的深邃处,小白不禁叹息,“可是,莫野,你为什么要用乐夫人宫里的果酒呢?”
“上次追蜜蜂的时候,我闻到翛公子身上有混杂着石芝粉的酒味……可惜,被王后的那个臭小子给搞砸了。”小莫野邪魅一笑,“不过,过几天就有好戏看了。”
“什么意思?”
“那翛公子吃了王后送的茉莉花糕,回宫之后,再喝点乐夫人亲自命人酿的果酒的话,想必疏月轩要不了几天就乱了。”
“莫野,找出凶手以后防着他就是了,你可不可以答应师兄,不要伤及无辜性命?”
“师兄,你真好!”莫野看这小白诚恳的眼神,忽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就是在一个美好的世界,多一丝邪恶的念头都是犯罪。“但是,师兄,他们想要我的命,如果这样,师兄会怎样抉择呢?”
“别怕,师兄会永远保护你的。”无论是在这宫中,还是任何时候,唯有两人相依为命。小白不太清楚,为何师父教他“万物齐一”,他心中却仍只孤独,也似乎只有鬼机灵的莫野能挑动他生命的琴弦,难道这就是宿命?
“好了,莫野你看,星空浩渺,月光狡黠,海风雄劲,声浪澎湃,这天地浑融的美景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这里看海果真比垂云峰妙些!”小白温润的眉眼中含着无法遮掩的喜悦。
小白的脸庞何其清逸可爱,莫野只觉得小白师兄把当下的美景都比的没了颜色,不禁叹道:“是啊,这夜色,多撩人啊!”
“师兄,你等一下!”不及小白回应,莫野匆匆爬下楼梯。
一小会儿的功夫,莫野扛来一架琴,还背了一把剑,这正是当日渡尘大师给他的桃花木剑。“师兄,晚上景色这样美,不好好享受岂不辜负了。”
莫野抚琴,小白舞剑,姒凌化簪为蝶,伴随剑尾而翩翩起舞。这夜色正浓,恰似良辰美景刚好时。
翌日清晨,苌衍已然候在浣花榭。莫野睡眼惺忪,徐徐而来,身边自然伴着的是小白,随从几个寺人守在门外。
“少傅好早,可用了早膳?”莫野问道。
“谢公子,臣在府上已用过早膳。”
“咦?少傅,为何别人都称本王为王子,为何您只唤令仪为公子?您不是一向最敬重礼纲吗?”
“难得公子好学,那今日我们就论论‘礼’。圣贤提倡‘克己复礼’,实际上以仁为质,以礼为文,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讲求仁义,于是或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或命三纲五常。”
“呃,那这与称呼有何关系?”莫野脑子一团麻。
小白此刻却听明白了:“少傅的意思是,在讲仁义的基础上,确立礼的典范。按礼仪,应该称你为王子,但从仁义上来讲称呼你公子。”
“小白言之有理。在我南冥,只有陛下一个王,现今公子刚一入宫便被封王,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公子自小流离失所在外,并无力量能与朝中任何一方相抗衡,所以要谨言慎行,谨防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原来如此,既然少傅真心告诫令仪,令仪也不便瞒您,其实一周前就有人在莫野饭菜中下毒,幸好令仪的二师父教过莫野如何解此毒,才幸免于难。”
苌衍听说,甚为震惊,对方竟如此心急狠戾,不过一个孤苦的八岁小儿,也不放过。但是,这令仪公子也不可小看了去,小小年纪,竟能破此诡计。
小白见苌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连忙又道:“少傅放心,我们并无大碍。”
“公子所中何毒?”
“石芝粉与雪上一枝蒿。”
“雪上一枝蒿!”苌衍一听,竟是老师所中之毒,又问道:“敢问公子的二师父可是蜀中驭剑士喻明子。”
“是啊。”
“公子,今日课就上到这儿吧,下官有紧要之事请辞。”苌衍听此线索,忙告退二人,拂袖匆忙而去。
苌衍匆忙去见了正在训练士兵的凤鸣军督统公孙荻,将莫野中毒之事告知公孙荻。
“如此说来,少傅,会不会是太子党的人想要除掉——令仪王?”公孙荻压低了声音。
“果真如此的话,圣懿王后遗子,老师遭遇不测,巫祭宫罹难这三件事就串起来了……”苌衍深思。
“少傅的意思是,父亲和巫祭宫都是为救令仪王而遭遇不测?那么,给令仪王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公孙荻清晰一刻,忽而又犯迷茫,“可是八年前,还没有广渊王后和十六王子,没有太子党,为什么要迫害令仪公子?”
“是啊,这也是本官不明白的地方,莫非是与圣懿王后的恩怨。”苌衍也十分担忧,“对了,那个玉佃觋师找到了吗?”
“本督已派出七路人马,加上茂儿的人,找至现在也毫无音讯。”公孙荻道,“少傅放心,在玉佃找到之前,本督会加派人手保护令仪王。”
冉均是入宫的时候,韫王和广渊王后在扶风殿,逗趣孩子。
“启禀陛下,巫祭宫修缮工程已竣工,从下个月就可以开始重新经营。”
“好。巫祭宫乃我南冥七业之本,亦是我南冥昌隆延世的命脉。王后啊,冉爱卿可是立了一大功啊。说罢,想要什么赏赐?”韫王道。
“为君民尽职尽责是下官的本分,不敢求什么赏赐。”冉均是是个危险的人物,不知从何时起,韫王觉得他已经看不清他那深邃的眼神底下所做的思考,真是让人畏惧。
“王后,你这个哥哥,清政廉明,谦恭和礼,智勇双全,孤有冉卿,乃孤之幸。”
“陛下谬赞。”
“不过冉氏人丁稀薄……”韫王思索一阵,道:“几个月前,涂音国送来佳人数名,便赐予爱卿,望爱卿多添子嗣,为我南冥多育栋才。”
“这……”
“哥哥可再别拂了陛下的好意。”如若此举是要在少宰府安插细作,冉均是再辞谢的话,恐怕要引起陛下的猜忌了。
“谢陛下隆恩。”
“罢了。你兄妹二人多日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说,孤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爱卿了。”
“恭送陛下。”
韫王走后,王后禀退了寺人。
“公孙荻在找玉佃。”
“哦?”王后神色并没有紧张,只是道:“那孽子如今在宫中,哥哥不好下手,此事就交给妹妹吧,哥哥只需将公孙氏处理干净,免得日后生出事端。”
“王后似乎不担心他能否找到玉佃?”
“哥哥难不成糊涂了,玉佃不就是那只影子,天天在公孙荻眼前晃,他都没察觉,还期待他能在茫茫江湖之中有什么结果。”
“玉佃与影子长得……莫非王后当年给影子易了容,根本没有玉佃这个人?”
“不错。”王后看着宫里祭拜的佳人像,即圣懿王后的画像,眼神中透着狠戾,“哥哥可知,为何本宫要把鱼海若的像挂在这里?”
“做给陛下的表象。”
“当然不是!我冉修子已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苟且!本宫之所以把那个贱人的遗像挂在这里,是要时刻警醒自己,就是这张妖媚轻贱的脸,蛊惑陛下杀了我冉氏一族。本宫永远忘不了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中那无望的眼神,忘不了我们流落在外时所受的屈辱,鱼海若,这些,本宫都会从你那个孽子身上报复回来,你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吧!哈哈!”
跟了冉均是好多天,终于探听到他们之间的秘密,殿顶上的齐一忙飞身去给公孙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