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窗外传来一个清朗干脆的女声:“启禀公主,妘觅传来消息,大祭师即将到达流云寨。”
一时间莫野顿住了脚步。
屋内没有回应,幼白有些迟疑——公主曾说闭关七日,今日正好是第七日,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幼白在御静房外徘徊时,房门从里面推开,她忙迎了上去:“公子,您醒啦!”
莫野微微点头。
“公主情况如何?”
“她太累,睡着了。”
幼白忙进去服侍公主。
她是公主?可这里并不像是王宫的模样。莫野觉得这里的氛围和环境与圣宫很是不同,这里的世界清新静谧,色彩琳琅。这里的人与鬼魅们的凶狠和寡言也完全不同,他们的眼中时常含着明亮的笑容,这种笑,几乎能融化阴冷的寒冰。
打开房门,一股淡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出了厢房向南寻香而去。嚯!整个流云寨,种了半山的梅花,红如美人花钿,美艳而诱惑,黄如画上涂蜡,清冷而禁欲,比紫霄崖上的桃花更有风味。
莫野在冷香园越走越深,殊不知要找他的人一一而至。
妘觅凭着近侍令牌,陪鱼砚秋等人很快穿过流云寨所有关卡,直到御静房外。
“幼白,公主可在房中?”妘觅问刚从房内出来的幼白。
“公主为朋友驱毒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劳累过度导致昏迷,现下服了药,还在榻上躺着休息。”幼白道。
“公主的那位朋友呢?”鱼砚秋问道。
幼白四处望望,没有莫野的身影,便道:“那位公子方才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一听那公主带回来的人不见了,妘觅也有些着急地朝侍卫们吼道:“还不快去找!看人还在不在寨子里!”
“诺。”
“妘觅失仪,大祭师见谅。”妘觅和幼白自小就陪着御静公主,除了主子下人的关系,将军和属下的关系,更多的是如同亲姊妹的情谊。御静出事,她最为着急。
“无妨。天璇,齐一,你们帮着去找。”鱼砚秋道,“幼白,妘觅,先去看看公主的情况。”
“唯。”
鱼砚秋为御静切了脉,常年淡漠无喜无怒,无愤无哀的脸上,却露出些许心疼的表情。他将火凤涅磐珠悬于公主榻上方,将真气通过此珠输进御静体内,约么一刻钟的时间,御静便有了渐渐转醒的迹象。
“静儿?”鱼砚秋唤道,他对御静公主,有一种前辈对晚辈的疼爱和欣赏,尽管他也才不过二十六岁。
迷迷蒙蒙中,御静听到有人呼唤,便挣着力气睁了睁眼,轻声应了句:“大祭师。”
妘觅和幼白激动地扶榻而视,担忧的语气中几乎带着哭诉,但将士的关怀到底不显得啰嗦:“公主,您终于醒了!早知救那人会如此消耗真气,该让幼白和妘觅承受的!”
御静虚弱地回道:“无碍,不过多几日休息。对了,本宫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幼白低下头:“不见了。”
正当御静准备细问时,外边有侍卫匆匆禀报:禀公主,有人闯入山寨!
“说明莫野还在这里。”鱼砚秋口中的话依旧毫无波澜:“妘觅,你加派人手继续在山上寻找。公主身子比较虚弱,需要多休息,幼白,你们好好照顾她。”
“诺。”
流云寨并不是一处寻常的土匪窝。
御静公主因三年一度的北冥全国性比武中拔得头魁,而声名鹊起,在数年来与广林鬼魅的斡旋斗争和戍卫国家的几场战争中逐渐声名显赫,但她毕竟是北冥女王最是疼爱的幺女,所以,给她挂了个“战神”的名号,大将军的美名,却不让她在朝为官。
御静公主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恰逢广林鬼魅近年来风波不息,她便请命,在流云寨镇守边关,为了掩人耳目,她化身为锄强扶弱,救济为民的侠客,在流云寨做起山大王。而且,御静公主设计了一套御防广林鬼魅的机关,训练了一批修真的甲士,广林鬼魅倒也安生些许。
广林圣宫与北冥同在一片雪域,广林鬼魅以魔功威慑天下,北冥国同蜀山一样,乃人间仙境,以修灵闻名四海。只是北冥国远在雪域,且天寒地冻又瘴气重重,一般人根本无法涉足,因此北冥国与外界联系甚少,犹如一个世外的冰雪世界,近百年来的几代君主皆以抵御广林雪域圣宫为重任。
圣宫与北冥关系特殊,既为邻又为敌,叶修罗便命箴漓与叶宿一起,使用魅术,化身为影,悄悄跟着鱼砚秋,直到流云寨。而他只得先回宫禀告毕玺王父。
叶修罗向王父禀报完少宫主被抓的消息之后,毕玺王父毫无担忧之色,言语中倒有几丝轻松:“听说那北冥公主造了一种抓鬼的机关,养了一批杀鬼的死士?”
叶修罗迟疑稍许,道:“宫主的意思是……趁此机会,与少宫主内外呼应,破解北冥对付我们的防御系统。”
王父的声音很是缓慢沉厚,甚至有点像虎豹的鼾声,只听他说道:“危月燕刚递来的消息。”
侍卫用托盘呈上一只银色的五星镖,这是储藏情报的信碟。叶修罗拨动机关,五星旋转后打开,一块很小的木条上刻着一个地名:流云寨。他读罢后又将小木条放回五星镖,按了粉碎机关,五星镖合上后,从镖的孔隙中,飞出枯色的如雪花般大小的木屑。
“七日,攻下流云寨。”
“诺。”
叶修罗命箴漓和叶宿将消息想办法先传递给莫野,他率鬼魅大军四散伏在二十里之外的边境处。尽管叶宿和箴漓十分小心,但入关的机关果真也不是形同虚设,它与鬼魅所习的阵法完全相反,二人虽能渐渐随机应变,但还是不小心惊动了旁人。
山寨人潮声起时,叶宿见局势不利,便与箴漓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分头行动。
叶宿很快与从内庭而出的鱼砚秋撞了面,鱼砚秋见是叶修罗的徒弟,又是晚辈,便不出手,只任由妘觅与他纠缠。
箴漓为躲避寨中侍卫,误入一处素净的院落,深院内传来凄婉冷涩的埙声。她禀了气息,探步而入。
当她渐渐靠近,层层帘幕后的埙声忽然如落叶般坠地无声,一股含着阴魔之气的内力遁地散开,箴漓这才收回指尖捻着的毒针,飞身冲破层层帘幕,跃至吹埙人身边,原是位身段妖娆灵巧,一袭紫衣的女子。
那紫衣女子跪至箴漓脚下,叩首道:“危宿主月燕叩见玄武维主。”
危月燕?箴漓虽然六年前已经由毕玺王父亲授玄武维主之衔,但玄武七宿毕竟是圣宫总部,重要之事仍由叶修罗处理。而且,她主要是处理江湖之事,有关朝廷官员,尤其是北冥的事情,都经叶修罗之手。只近两年来,对圣宫与北冥之间的矛盾才有所了解。
“少宫主身在何处?”箴漓早已听叶护法说过,从两年前开始,危月燕就潜入流云寨,监视御静公主,玄武六宿主中,亦只有她,箴漓没见过。
“后山冷香园。”
“王父下令,七日内摧毁流云寨。你配合少宫主在内,叶护法,青龙维主和本宫在外,到时里应外合,将流云寨一举歼灭。”
“诺。”
漫天红云的梅园,景色娇艳欲滴,氛围却香中透冷。箴漓试着闯入,却被迷阵困住,情急之下,她想起数年前姑射小眉送她的紫色羽毛,便对着自己项圈,输入灵力,取出姑射小眉曾送她的羽毛,化其为一只紫色的小鸟,小鸟振着翅膀,向前飞去。
紫鸟引路,箴漓很快找到了莫野。
“莫野,漓儿来传王父口令。”尽管心中十分想扑过去,拥住他,看他有没有受伤,但他那冷若冰雪的眼神总将人拒之千里。
莫野瞥了一眼气息在箴漓肩上的紫鸟后,似乎并不奇怪她如何能找到这里来。原来,这“冷香园”可不是普通的梅园,这片旖旎的梅园,除了迷阵,还有人在此设了仙术结界。没有修仙的灵力,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很明显,是那只灵鸟帮了她。
“王父下令,七日内瓦解流云寨。”
其实,即使毕玺王父不下达这道命令,莫野也会寻找机会,探得流云寨能制服广林鬼魅的方法,并攻破它。七日,为何他为这时间的短暂产生一丝惋惜呢。
“你回去告诉叶护法,寨内本宫一人足矣,不必画蛇添足。”显然,莫野已经知道危月燕也在流云寨,而且那危宿主的眼睛除了盯御静,也在盯自己。
“嗯。”来时还有些仓促的箴漓,此刻却有点呆地点了点头,说了句“照顾好自己”,便悄然而去。
箴漓发了撤退暗号,叶宿便想躲开妘觅和七星子的纠缠,与箴漓汇合。危月燕藏在暗中,欲助他逃离。正好莫野从冷香园乘兴而归,她偷偷看了莫野一眼,一时想到:既有少宫主在,青龙维主便不会有危险,于是她又偷偷离去。
偏生那片花阴攒动,吸引了鱼砚秋的注意:那人身上隐着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