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王驾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喊,一辆四驾豪撵停在使楼群外,宫人掀起帘子,迎下一位身穿明黄色金绣螭吻官袍,头戴金纱翼飞冠的贵族中年,后面的守卫将士浩浩汤汤的队伍排到西阁山庄门外。
“参见孟王。”
“荀樱王,靳少主,南冥新王,公子羽。”
孟王认真地将在场的各国领使问候一遍后,目光才凝聚到那颗太鸣珠上,神色淡漠而严肃:“马大人,付大人,太鸣珠失窃一案可有眉目?”
付宣将装有太鸣珠的翠玉匣呈在孟王眼前,作揖回禀道:“禀孟王,方才在西侯公子府上搜出此物。”
适时井语海方才听从苌衍的吩咐,将小白从冰灵谷唤回。那纯美悠扬的气质落在这喧闹的人群中,众人顿时停住,忘了当下该做何事,只怔怔然望着。
小白与众人见礼之后,欲回避这不见硝烟的干戈,却瞥见好润一颗黑明珠,内部还嵌着一条几不可见的黄丝。《无形谟》是一本上古青书,修行万物,自要了解万物。许多有灵气的东西不能化作尘俗,便汇聚成珠,而这个东西,青书有载。
“这其中,想必是有误会,汜国乃泱泱霸主国,岂会行此狗盗鸡鸣之事,莫不是大人失职,因怕怪罪才匆匆了案。”孟王道。
付宣,马英吓得扑通齐齐跪地:“小人虽不如青天明月般能明察秋毫之末,但定然恪尽职守,凭证立案。”
“西侯公子,后夏招待不周之处望请见谅,不过,这个……”孟王眼神瞥了瞥那翠玉匣子,道:“众目睽睽之下,公子好歹解释一番,以免蒙受不白之冤。”
方才的理由都被当成笑话,现在他又该如何解释才是上策。没想到他的为难,在有心人看来,却是百口莫辩。
“既然无话可说,也只好委屈西侯公子几日。”闻言观色,马英的话显得十分顺其自然,两旁的侍卫忙挤了上来,汜国将士也抵挡着长矛大刀守护西侯羽,眼下的形式,氛围忽然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小白远望着那具孱弱的身子,竟是昨日驯马场上的少年,经这么一闹,明显气血攻心又伤着内脏,若此时送入牢里,定不堪重荷,到时候,恐怕事情才真正难了。
“慢。”小白不论其他坐山观虎斗的淡漠神情,他不喜人情世故,也从不要求他人品性如何,向恶向善都含着每个人生着的苦难,他会珍惜每一个生命。那一贯微微的笑容,融化着这氛围中的严肃和僵硬,人们的视线也很快被这个与众不同的人所吸引。
公子令仪?孟王的眉头微挑。
“太鸣珠乃古珍瑰宝,自形成便是一双,其中一颗珠内嵌黄丝,是太鸣阳珠,一颗珠内流紫气,是太鸣阴珠,孟王,不知后夏宫中丢的可是哪个?”
“这倒奇了,太鸣珠乃父王少时受奇人指点获得,此后一直供在皇宫,护佑我后夏国泰民安,未曾听说还有阴阳之分。”
“那,公子羽可知汜国太鸣珠的来历?”
每一次听他的声音,西侯羽都觉得自己的内心不受控制的震动,似乎有他在的地方,其他所有人都会虚无淡去。西侯羽双眼怔怔地凝视着小白,稍顿了一下,才失神般地“呓语”:“太鸣珠在汜国存在了近百年,本宫亦不知它有阴阳之分,不过我国的太鸣珠内的确嵌有一条极细微的黄丝,由此可见,公子令仪所说不假,此珠非彼珠。”
“此事还有待商榷……”孟王思忖左右,朝小白笑道:“既然公子令仪对这太鸣珠掌握甚多,不知可否请公子协助调查此案,追回太鸣珠,还公子羽——清白。”
公子令仪不顾自身安危两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际,西侯羽本想出言谢却,却心思转念,这谪仙一般的王侯公子到底是本性良善,还是有什么叵测的目的而矫揉作色,他终究是欲言又止。这足智多谋,心思阴沉的公子啊,终究不能用“缠上这么一桩事,他就有机会与他更近一步!”的理由说服自己。
苌衍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怎么本是汜与后夏之间的事情,最后扯到南冥身上,这事做好做不好,对南冥来说都不是好的结局。正想悄悄想法子规劝小白不要管此事,却听小白将影响国运的事谈笑风生般地应承道:“承蒙孟王高看,令仪自当尽力。”
所谓忠字遇到自己的利益受威胁,都会变得犹疑不决。孟王锐利的双眼紧紧凝视着那始终柔和的面容,笑道:“箴丞相所言果然不假,公子令仪才貌品性果真天下无双。马大人,吩咐下去,调查太鸣珠失窃一案期间,廷尉任公子令仪调遣。”
“今日唐突冒犯,惊扰各位晨梦,孟须得回宫向陛下复述此事,先行告辞。”
“恭送孟王。”
明明不愿踏入这样的纷争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探寻那颗太鸣阴珠的下落,他知道,太鸣阴珠有别的用处。
青顶飘白衣,白衣卧月华。是时夜已深,风微凉,酒微醺。
乌云蔽月只在稍时,却也足以小白集阴气遣唤暗黑灵物。印风愣愣地立在雕琢精细的屋翎上,看那袭白袂像是会法术般灵动闪烁,跳跃点渐之落下,一条大约身长十尺,体粗半米,浑身黑斑的大蟒蛇沿着宫墙慢慢爬上屋顶,悠然悠哉地向靠近小白的方向蠕动。不多时从夜空中突然具象出一只足有婴孩大小的黑翼蝙蝠,强劲的翅膀擦过印风的脸颊,勾下那块蒙面黑布,得意洋洋地飞向小白。
终于,在乌云将散之际,小白迅速集月之阴气注入黑蟒和蝙蝠体内,直到黑蟒身上仅有的杂色花斑都瞬间变成刺破夜空的暗黑,蝙蝠发出的磁感波及十里开外,他们才向吃饱东西的孩子一样心满意足地离去。
“你是谁?”
印风听到声音的时候,那张温和平静的脸孔已逼近自己的眼球,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这样与自然同在的召唤与“滋养”,一向勇猛刚毅的侍卫杀手忽然间变得有些紧张。
“我叫印风!”他递给小白一个简易的木盒,一如白天呈太鸣珠般大小的木匣,道,“这个木盒,主人让我交给公子,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时间是晚上,地点是屋顶,他是陌生人,这样的氛围太适合拒绝,但小白却是这样说的:“你先饮杯酒,本宫犹豫一下。”
印风悄悄看了小白一眼,不是戏谑,他像是真的在思索什么一样,敛了笑容眉目平静。他才万分忐忑地接过小白递上来的酒樽,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后又一饮而下:“啊!佳酿。”
“在这酒里添点冰灵谷‘仙玉簪’的花蜜,烧暖了让西侯公子饮下,多少能缓一下他的病症。”
“仙玉簪?”
“一种草本植物,花开如雪,雪的白,雪的形,只在六月开。”
“哦……多谢公子令仪。”印风欣喜之下又有些迟疑,他将木盒再次呈给小白,道,“公子,这是我家公子一点心意,烦请您收下。”
“嗯。”小白看了一眼印风手中的小木盒,淡淡笑着,结果下一句话让印风又犯了难,“公子羽的意图,本宫心已知晓。至于这件物什,你暂且先带回去,待日后若有需要,本宫会派人来取。”
当印风灰头丧脸地捧着没送出的礼物跪在西侯羽面前时,那脸色黯淡的少年面色顿时诡谲多变,戏谑连连,最终却又释怀一笑。
“呵呵,印风,你喝酒了?”
“是,公子,后夏民间特产清露酒。”
“公子令仪请你喝的?”
“是。公子令仪说在清露酒里加入一种叫仙玉簪花的花蜜,可以治疗公子病症。”
“他还说什么了?”
“公子令仪说明白公子心意,至于太鸣阳珠,日后若有需要再来拿。”
“哈哈,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西侯羽听到如此汇报,竟然笑得咳起来,“咳咳,你去吧,明日带些人手去山里,看看能不能幸运地采到仙玉簪。”
在后夏的每一个凌晨和夜晚总是充满骚动,洗漱过后,小白难得在房间多留了一会儿,他坐在书桌旁,又对着那幅孩童的画像沉思。
“王兄,这是谁?”
因为凤灵阳的闯入,小白竟有些不知所措。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致命的弱点,而对于小白来说,他的弱点就是画里的男孩。“他是我师弟。对了,灵阳怎么今日起得这般早?”
“王兄昨日应了那个孟王,要去找回太鸣阴珠的,灵阳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凡事急不得,你来后夏有些时日了,王兄带你出去逛逛吧。”
“太好了,王兄。我去叫荀樱王和靳少主,他们肯定也想出去玩。”
“嗯,还有公子羽。”
凤灵阳顿时耷拉个脑袋,道:“王兄,我总感觉那个西侯羽深不可测,不喜欢和他一起玩。”
“灵阳,他只是身子孱弱,不大爱说话而已,其实心性跟其他少年一样欢脱。”
“哦,那我这就命人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