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郁闷着,即行至了一座圆木建造的高门大厅处。
琉雨施鸢回头悄声道:“兄弟们,一会儿若是势头不对,我数一二三,咱们就一齐遁地逃之夭夭了去。”
屏翳应道:“放心吧,早就准备好啦,只等老大你一声令下了。”
“是谁抢了我的妻,还杀了我的人来着?”
忽闻得有人懒懒的一声质问,琉雨施鸢转身,抬头,兀的,诧然一怔,失语呆住。
那大厅正中的虎皮坐榻上,明明白白的,赫然坐着的,即正是她寻了五百年、探了五百年,朝思暮想辗转难忘的白青阳白师叔!
一样的眉清如画,一样的疏风俊朗,她的白师叔,终于又回来了。
她欠他一条命的两世恩情,终于,又有处可报了。
真好!
‘白青阳’一挑眉,冷笑道:“怎么,见本寨主少年英俊,相貌不凡,看傻了,心动了?”
琉雨施鸢痴声道:“白师叔……”
‘白青阳’乐道:“瞧这话说的,我是姓白不假,可又何时多出来了你这么一个大侄女的?丫头哇,咱为了脱罪,临时抱佛脚攀亲戚也不是这样的攀法呵!”
琉雨施鸢阔别数百载猛然又听到了自白青阳的口中喊出的‘丫头’二字,顿时不禁得泪涌如奔,再难自控。
‘白青阳’皱眉,道:“想给我下套,一哭了之?小丫头也甭梨花带雨的白费力气了,你白宣白太爷我可没生了这么多的慈悲心肠。要么拿钱,要么拿人,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太爷可没这功夫在此听你的哭鼻子抹眼泪儿!”
琉雨施鸢一听到钱字,霎然清醒,浑抹了抹眼泪,摇头道:“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她提起腰间的佩剑,向前一递,道:“不过,这把剑我可以给你。”
白宣见她拿剑,以为是要行刺,心下一寒,刚要喊人护驾,忽又听得此剑是赠与他的,遂奇道:“给我一柄破剑做什么?太爷可从不碰这没长眼的凶器。”
琉雨施鸢答道:“它是你的法器流光剑呀,何时又成了不长眼的破剑?”
白宣更奇了:“我的?法器?流光剑?我如何都不知!”
琉雨施鸢再答道:“你的前世为长留白帝,少昊白挚。五百年前,你因救我而身死魂灭,殒身三危,今日,我们便是前来寻你回长留山的。不信你看——”她张手一托,那流光剑数年封印,一时遇主,亦雀跃的喜不自胜,凌身飞去。
‘咔’!剑指横眉,直直地立向了白宣的面门三寸,只吓得这白宣屁滚尿流的一声大喝,那剑却陡然落下,轻置于了白宣的掌心,还蹭着他的手掌衣袍柔柔地摩挲着,竟像是欲邀功献媚一般的撒娇模样。
白宣被这剑‘折磨’的冷汗瘆骨,急挥手扔了下去,气急败坏道:“‘衙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既然你们进了我这衙门口,想出去,就得给我刮下三层皮来!少一层也不行!寻了这破剑逗我呢,还想用奇门诡术来吓唬太爷,没门儿!”
流光剑委屈巴巴的被遗弃到了角落里,横躺于地,不明所以的满腹凄凉。
琉雨施鸢纳了闷,这还是她那个温玉清霜的白帝师叔么?胆小爱财,地痞恶霸,倒是和她挺臭味相投的。脸还是那张脸,可这面皮之下的人心呢,又轮回去了哪里?
琉雨施鸢见他要走,遂急叫道:“那人不是我杀的!”
白宣本欲拂袖而去,闻言却又坐了下来,怒极反笑道:“哦,怎么,不是你杀的,那难道还是我杀的不成!”
琉雨施鸢慢条斯理道:“这样,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不好?若是我可以证明鸷婆婆确实不是我杀的,那你就要跟我们一起回长留仙山,做少昊白帝。若是我证明不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宣敛袍道:“十几个人都亲眼瞧见了你们行凶,难不成他们都患了癔症,还是都瞎了傻了?那好,这个赌我跟你打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怎么证明你们的无辜。”
屏翳轻拽了拽她的袍底,小声问道:“雨老大,有谱没谱?怎么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上了!”
琉雨施鸢白眼暗道:“傻呀,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他杀你剐你的时候,你不会撒腿就跑的么!”
屏翳叹道:“老大,够狡猾,够无赖,小的佩服!”
琉雨施鸢沉思片刻,道:“尸体。”
白宣点头示意,一旁的侍卫将鸷婆婆的尸体抬上。
琉雨施鸢朝了屏翳一扬下巴。
屏翳苦声嘟哝道:“怎么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的?嘿,木头飞廉,搭把手呀!”虽是抱怨,可手中却没停下,同飞廉一齐检查完尸体,道:“葶苧草。”
琉雨施鸢又垂眸向非折使了一个眼色,非折了然,掐指念诀,化尘而去。
不一会儿,赤风灌堂,清雾一敛,非折踏步现身。他微扬红袍走上台来,至于白宣身前止步,举手开掌,一盘吃剩了的赤鱬鱼凭空祭出,即解释道:“这是自鸷婆婆家中的餐桌上取来的,清蒸赤鱬鱼。”又低头嗅了嗅那剩鱼,道:“鱼腹肉内有葶苧红花的味道。”
长琴道:“葶苧草生有剧毒,而其红花毒性更甚。赤鱬鱼误食了葶苧红花,中毒而死,毒浸于肉。鸷婆婆因食了毒鱼,以至丧命。”
琉雨施鸢好整以暇道:“怎样?她是误食了死鱼,毒发身亡的,不干我的事吧?”她抱起胳膊,歪头挑衅道:“白寨主,跟我回长留吧?”
白宣却没有气恼,他忽然生出来了许多的兴致,打量欣赏着琉雨施鸢,品评道:“刚刚只顾打赌,没及细看,此时瞧来,嗯,小丫头倒也生得还不错呢!机灵活泼,娇俏可人,正合本寨主的胃口。”他起身行下了虎皮坐榻,走至琉雨施鸢的面前,痞相一笑道:“你这丫头拐了我的新娘,搅了我的喜堂,本来今日我是要当新郎官的,喜房都布置好了,你看看,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琉雨施鸢皱眉问道:“你不跟我回长留了?”
白宣摇头道:“不是不回,而是要你赔了我的大婚再回。”
琉雨施鸢疑道:“赔大婚?”
白宣狡黠笑道:“你自己说的,上一世你欠我一条性命,而今,这一世,你又搅乱了我的大婚,本应拿你问罪,可是,太爷我宽宏大量,就不与你计较这许多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大善人,只要你能赔了我的喜堂,还我一个新娘,我便跟你们走,什么长留短留的,你说哪儿,我就去哪儿。”
琉雨施鸢想了想,答应道:“好,这事儿我应下了。”
屏翳急道:“老大,这成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终身大事呢!你过脑子了没?!”
琉雨施鸢郑重地点头,认真道:“我欠师叔的是命,就算要我立时死了还他,亦只应当。再者说,今日我扰他亲事在先,此刻若要赔了他的婚堂,还了他的新娘,却也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的。”
长琴默然一顿,轻声道:“只要是你自己决定的,无论怎样,我都赞同。”
辛黎一脸丈母娘看贤婿的表情,叹息道:“唉,她这几百年来都快活成猪啦,除了吃就是睡,我只怕她脑子里给锈出了一锅浆糊。也幸而还有个你,她终于是又动了起来,嗯,挺好,挺好!”
白宣大喜道:“既你应了,那可不能再作反悔呵!”他大呼道:“来人,快扶了新娘子去梳妆打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