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翳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道:“老大你不知,当时那场面,那才真可谓是‘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怎一个悬字了得!
当时这神兽陆吾前腿一伏,后腿一蹬,猫腰往下这么一塌,‘呜’的一下往上扬起,‘啪’的一声扑打过来,蚩王见状,急急的侧身一躲,避开了那陆吾利爪的锋芒,张手回腕就是一剑!
陆吾吃过这罹尘之亏,亦是不敢迎面对上,九条尾巴拧得像九杆长枪,兜着地皮往上一扫,‘哗啦——’,直拂得尘土漫天,雷电齐鸣。
您想呐,这蚩王是谁,那可是九黎大君、兵主战神呀,他还会怕这个,笑话了!但见那蚩王手祭神剑,口中念念有词,忽道了一声‘疾!’就只听得‘嗖’的一声哧响,这罹尘神剑竟是一而化百,百而成千,千而作万,万道白芒攒聚一心,直刺向了那神兽陆吾的身上!”
他急灌了口水,接着唾沫星子横飞百丈的声情并茂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眼瞧着这上古罕兽立时就要给变成一只白毛红心大刺猬了,正在此时,众人突闻听得一声厉喝:‘孽畜,还不快快回还,在此惹是生非作甚!’
紧接着又是一道青光袭来,哗——,也不知怎的,就凭空的化去了那罹尘剑的万身幻咒。这才见那乾天处蓦然一亮,一身着月白袍子的俊秀神人现出云端。
陆吾兽登空而跃,回至了神人身侧,垂着头,哈着腰,乖巧的跟犯了错的小家猫儿似的,哪里还有刚刚煞气森然的凛凛威风。
那神人面上极冷,语气却是温和,他道:‘小畜无礼,惊扰了诸位,本君于此代它同诸位赔礼,不到之处,望之海涵。’说罢,即领着陆吾驾云去了。”
琉雨施鸢听得有趣,催道:“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快点说呀!”
屏翳‘呼啦啦’连喝了三大碗茶水,擦嘴道:“老大,您总得叫小的喘口气不是?”他略顿了一顿,摆好架势,继续言道:“书接前文,你听我且再道来。
话说,这神兽陆吾随主离去,退出了此时一锅粥的浆糊战场,而那敌阵主帅风灵碧风大将军,却又是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少年小子,他不管不顾的跟着雨老大跳崖殉情,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老掉了牙的传统剧目。
这个咱们暂且按下不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这战场之上,敌军无帅,众将生慌,正所谓‘兵无将不动,蛇无头不行’嘛!敌自生乱而我军得势,蚩王见此时机,遂调兵遣将,挥旗布阵,直杀了那敌军一个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副帅天吴见此,即忙率了一众残军,仓惶撤回至轩辕城内,再不敢出城应战。”
琉雨施鸢追问道:“然后呢?”
屏翳叹气:“哪里有那么多的然后!然后,然后就去寻你和白宣了,又然后就班师回营到施雨司了,再然后就是现在我同你说书讲大戏了,最然后,就没然后了。”
飞廉端着一盘切好了的红瓤西瓜挑帘进来,招呼大家吃瓜解暑。
白宣咬了一口瓜,轻挥着手中的大蒲扇,翘脚问道:“那什么什么云笈七星图呢?要回来了么?”
非折自辛黎那儿接过来一片去过了籽的西瓜,道:“唉,别提了,这敌军自打是回了轩辕城里,就怎么也不肯出来了,我军骂破了喉咙,都没见着半根人芽芽,更别说那七星图了!”
琉雨施鸢奇道:“那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值得两军你死我活的拼杀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她忽一皱眉,嫌弃道:“要吃西瓜的都出去吃,别在我眼巴前儿膈应人,不知道司主我现在一看到西瓜就反胃么!”
飞廉一脸犯了错的表情,忙端了瓜往外走去。
非折撇嘴道:“阿雨,这是病,得治……”还没说完,便被飞廉‘嘘’了一声制止,急拉着胳膊行出帐外。
白宣疾啃了两口,将瓜皮一扔,擦擦嘴,继续颤着脚躺在椅子上做他的白老太爷。
屏翳慢悠悠的吃完最后一口瓜瓤,又喝了一盅茶,轻拢袍袖,这才答道:“云笈七星图,乃为上古仙人九天玄女元君所创,此图集五行、八卦、阴阳、星鉴于一体,玄之又玄,万法归一,是这‘上古九阵’之中最为神妙玄趣的衍兵列阵之阵图了。”
琉雨施鸢惊道:“现今这图为轩辕黄帝部所得,那我军岂不要吃亏遭殃了?”
屏翳摇头道:“不然,不然。这阵他们拿了也是白拿。”
琉雨施鸢不解道:“为何?”
屏翳一笑道:“只因此图玄妙无比,又有仙法加持,故而,时至今日,亦从无一人可研读破解得了这图中所绘之阵。”
琉雨施鸢无语道:“也就是说,图上画的这玩意儿,根本没人能看得懂?”
屏翳点头:“然也。”
琉雨施鸢怀疑道:“会不会,这图原本就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闲来无趣瞎画混写出来,做的蒙人玩儿的东西?别人看不懂,于是便猜测它是什么深奥的上古阵图,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这么着传下来了,谁也看不明白,可谁也不肯放下脸面承认自己看不明白,即硬着头皮一口咬定了说,这就是一上古神图,谁没听说过就说明谁没见识少能耐。其实呀,这本来就是一张‘逗你玩’!”
白宣轻‘啧’了一声,敲着蒲扇道:“雨丫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纯粹就是乡巴佬进城——没见过大世面!人家那是上古神图,好东西,又怎能任你是个人都可以参透得懂哇!非得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沐浴焚香参拜之后,福至心灵,一朝顿悟,方才能显示出这宝贝的金贵不易之处呀!俗语有云:易得之物不珍惜,难得之宝才是宝。无诚心者难识破,有诚心者方显灵,岂不正应了此理乎!”
正论得兴起,忽听闻帐外一声叫好:“好有意思的术论之辩呀!”
帐帘轻挑,一粉衣红裙的豆蔻少女拍手而入。
屏翳忙让座道:“卫公主,您怎么有闲屈尊驾临我们这施雨司来了?”
卫女一礼道:“蚩王说琉雨姐姐受了惊,要我代他来探视探视。姐姐可无恙了?”
白宣瞥了一眼琉雨施鸢,道:“我大侄女么,她壮的跟头牛似的,能有啥事!倒是本寨主这娇弱的小身板哟,哪经得起这般折腾的,可得好好儿补补呢!”
琉雨施鸢白眼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一个大老爷们,上了战场之后,比我们女孩子家都胆小,还玩儿装死,要你何用?!”她行来,执起卫女的小手,上上下下的打量道:“啊呀呀,不愧是帝胄皇女呵,你瞧瞧人这身段,这样貌,这神气,小小年纪,便是一身的英姿飒然,巾帼不让须眉!”
屏翳接道:“那当然,雨老大你没见,昨日大战之时,小公主力挽神弓,一马当先,挥手祭出了那灼生灭世的天炽大火,使得这轩辕城下浓烟滚滚,烈火焚空,焰浪翻涌,遮天蔽日。何谓之英雄,于千军万马之间,如入无人之境而独立乾坤者,当能称英雄也!”
卫女笑道:“军中常说,这九部法纪太严,无甚生趣,唯有那施雨司处,热闹少律,从司主到司将,没有一个是板着脸的,故而,众士兵都争着抢着的要来此当值呢!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有趣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