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珞瑶一圈儿之后,南孤辰计上心头,道:“我就说嘛,有主人认错驴的,哪还有闺女认错爹的!你叫啥?哦,对,瑶瑶是吧?我说瑶瑶呀,咱爷俩好歹也是父女一场,今日在战场上,你就给爹点儿面子,让爹爹我也打一次胜仗,好好的扬扬眉吐吐气,过一把常胜将军的瘾,怎么样,行不行?”
这光不沾白不沾,万一她再认错了人,一反悔,那他南孤辰可就连逃跑的机会也都断送了呵,那哪成呀!精明如他,又怎可错过了如此凭空掉下的天赐良机!
珞瑶点头道:“尽依父帝之言便是。”
嘿,这买卖,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说成了!
南孤辰一展八方扇,道:“好闺女,请。”
珞瑶拱手而礼,挥袖打去。
‘啪’一掌下去,掌力还未行至,只这掌风一呼,即把那南孤辰掀翻在地,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赖狗吃屎。
珞瑶惊道:“父帝,女儿下手重了,您没事吧?”
南孤辰扶腰爬起,吐出一口泥来,拍了拍脸上沾着的土灰,摇头道:“闺女,悠着点,你爹我禁不起这样打呀,咱慢慢来,注意分寸,分寸!”
他忽看到珞瑶满眼惭愧自责的样子,便又有些个心下不忍了,遂咧嘴笑道:“没事,爹扛打,我别的本事没有,这挨打的本事还是一流的,饭碗子嘛。咱也是有家学渊源的哩,金钟罩,铁布衫!闺女,继续!”
珞瑶这一次吸取教训,打得格外的小心谨慎,再不敢擅自出手,以至误伤了此时肉身凡胎、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孤辰。
南孤辰见她只摆架势,迟迟不肯上前,于是亦故作深沉的手执玉笛,低唇轻试,呜——,作江湖之中飘飘欲仙的隐士大侠状。
一曲下来,南孤辰就算是掩耳盗铃,也不得不承认,他于这音律之上,确乎是五音不全的,别人吹曲卖艺要钱,他这可能是要命了。
珞瑶跪地,拜道:“父帝神曲无双,女儿甘拜下风。父帝,您赢了。”
南孤辰看了看他手中的笛子,狐疑道:“真的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原来这无音笛是这样用的,南孤辰终于知道了容岐取‘无音’二字的良苦用心了,这意在警示于他,没事可千万别拿出来吹,容易出人命啊!
他挠头:“我说闺女,咱这样作弊会不会太明显了?是不是有点儿敷衍了事呀?好歹也是两军对垒,要不要再敬业一点儿?演的再逼真些?”
飞廉忍不住道:“那,要不我来?”
南孤辰立马制止:“你?不行不行,伤了你,我没法跟钟爷交待,伤了瑶瑶,我又舍不得。唉,算了,那啥,就这么着了,反正咱也不是专业敲锣演戏的,点到为止,是那么回事得了!”
珞瑶拱手道:“但凭父帝之意。”
南孤辰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喜上眉梢道:“瑶瑶呀,以后打仗还找我,咱们精诚合作,多多益善。这样,你也见着爹了,我也立着功了,咱爷俩各取所需,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看着南孤辰美滋滋的班师凯旋,珞瑶心间一时五味杂陈,痴神不已。
珞瑶独自坐于山坡上,望着一坡的灿黄银杏,怔怔出神。
她轻取下面纱,启指划过脸颊,一顿,眸底忽生出了一丝的失落之意。
孟涂痴看那坡上的一抹霓裳,湛蓝的天,明黄的叶,映衬着那一道灼目的身影,美得令人眩晕,沉溺。他努了半天的勇气,终于悄步走至珞瑶的身侧,没话找话道:“今儿天不错!”
珞瑶回头,一笑道:“孟涂将军,你也是来赏黄叶的?”
她笑得晃眼,孟涂顿然愣住。
珞瑶见他这般,蓦地下意识的垂头,黯声道:“吓到你了,我是不是生得很丑?”
孟涂回神,心下暗自骂了句‘该死’,就这样饿狼一般火急火燎的盯着一个女孩子,人家不被他吓住才怪呢,遂急讪讪地道:“不、不是,女君容貌倾城,美得不可方物,是我鲁莽了。”
珞瑶闻之心弦一动,她从未听见过有人夸奖她的相貌好看,孟涂是第一人。她极不自信道:“真的么?”
孟涂用赌誓的口气认真道:“是真的。孟涂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最美丽的,一个是阿姐,一个便是女君了。”忽而,他又想到,此时是和一个妙龄女孩儿在讨论她的相貌美丑,于是羞红了脸的腼腆补充道:“孟涂多言了,女君莫怪。”
珞瑶娇怯一笑,低言道:“我自化生人身以来,听到最多的,便是父帝所言。他曾万分遗憾的感慨说:‘阿瑶一个女娃娃,生得都不抵阿凤一半的美貌,这以后可如何嫁得出人呢?’我自以为这张脸长得丑陋不堪,难以示人,故而时常以白纱覆面,遮去了丑容。”
孟涂摇头,郑重道:“女君何必妄自菲薄,你乃帝君之女,身份尊贵,容貌又是十分的出众灵秀,天下少有,本当自信骄傲才是。”
珞瑶轻默,点头。
她转头看向孟涂,这个男子,是除了昊天帝君之外,第一个看到她相貌的人,而且,还夸赞了她生得漂亮,她很开心,发自肺腑的,很开心。
想到昊天帝君,她又是一叹,道:“父帝为了阿凤兄长,转世人间,以消弭三界众生之灾难,如今,已有五千余年之久了。今日再见,两世为人,他却已经不记得我了。”
孟涂回想起今日之闹剧,依旧很是不能接受道:“那东皇太一,他真的是昊天帝君?”
珞瑶抬眸,回忆往昔,缓缓笑道:“父帝的性子一直就是很随和洒脱的,他看似游戏人间,荒诞不羁,实乃胸囊天地,大悯苍生。
只于阿凤兄长那里,他才会心生执念,不忍放手的。那柄八方扇上的‘八方’二字,即是阿凤兄长亲手题作的,父帝一直爱不释手。兄长轮回之后,他便常常独自执扇念叨着:‘阿凤阿凤,你个小狼崽子,如今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呀?——哦,你现在这个岁数,大概也只会啃手指头,哭着吃奶吧?’没想到他今次转世,竟也还带着这扇子下界了。”
孟涂实在眼拙,没看出那南孤辰哪里洒脱随和、大悯苍生了,不过,对于今日的玉笛独奏,他却倒是铭记于心、深刻入骨了:“那帝君的笛声奏起,魔音入耳,震得我内伤都快要发作了,竟也是登峰造极之至呀!”
珞瑶笑道:“父帝以前是极识音律的,阿凤兄长的琴瑟箫笛,都是父帝一手教与的。”
枢纽殿中,黄帝道:“明儿,这位是云中君云先生,我轩辕大军的六部先锋、四部旗将之统幕军师。”
云止拱手一礼,轻笑道:“骆明公子,别来无恙。”
轩辕骆明抬眼,哼道:“嗯,挺好。”
也不知他是说自己与云止久别重逢挺好,还是说云止为黄帝军师挺好,就随口撂下了这么轻飘飘地三个字,然后,即转头潇洒的行去了。
黄帝摇头笑道:“明儿这孩子,被我同他母亲给宠坏了,从来不知礼数是为何物。往后还要劳烦云先生费一费心,于军中多多调教一二才是。”
云止颔首道:“主公放心,我定会好好照拂小世子的。”
黄帝叹道:“这么多年来,军师一直伏身于炎帝部族,为我轩辕军中筹谋大业,殚精竭虑,委屈先生了!”
云止一揖道:“这本是为人臣子的职责所在,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