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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伽蓝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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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玉无缘曾在燃灯之前登上佛座,可于扶桑之颠,伽蓝之侧,他见凤皇浮罗,一瞥而佛心乱,自此入了红尘。后浮罗遗孤宁渊素拟身死道消,宁渊凤凰一族自此尽数亡故,帝师便入了魔――这三界六道之中,再没有一人、没有一物与浮罗有关。

――《浮罗君书》记载

冥界边境。

“亭云老师和帝师暮云深恐您神魂不稳,因此特将您给不遇的那缕神魂着我给您带了过来。”故庭燎大声说道,让沈长安直接避无可避。

沈长安呼吸一滞,不自觉的,心头染上怒意。

沈长安转身,望向站在冥界与冥府边境之上的故庭燎,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望向与她隔着一个界壁的那边再与她无关的世界,眉眼间的情绪难得的尖锐,“亭云先生还有帝师暮云深陛下还会害怕我神魂不稳?他们还把风孽云冕尊的神魂?”沈长安笑了一下,脸上的讽刺不加掩饰,“他们还会担心我吗?难道……他们不是一直在盼着我早死?”

“老师……”故庭燎轻声的唤沈长安,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长安打断。

“我说,你是真的听不明白,还是假装听不明白。我说,姑娘我不伺候了,风孽云冕尊的神魂,我不要了。”沈长安有些烦躁,“即使死去了如何,最后会神魂消散入不了轮回那又怎样,他们那么处心积虑的让不遇取走了那缕系着我命魄,维护着我的冕尊的神魂,现在想还回来,但是,姑娘我已经不稀罕了。”

沈长安唇角微微弯起,带着说不出的讽刺,“你们想要就要,想取走就取走,现在又要还回来,我不要。”

故庭燎一愣,可是片刻后,望向沈长安,目光是他在面对着沈长安时前所未有过的……深沉。

“老师,你恼的,不是帝师暮云深还有老师亭云他们不问你的意思就取走了你神魂之中风孽云冕尊的那缕神魂,你恼怒的,只是,取走你神魂的,是不遇吧?”故庭燎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望向沈长安时,让她不敢对视了,“你恼怒的,不是老师夺你性命,让你至死,而是他们设计,亲手让你喜欢的那人斩断了你的情丝。”

沈长安闻言,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她的目光中有着一丝悲哀,“原来……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呀。”沈长安兀自笑了一下,然后眉心神印出现,是幽蓝的风离,她手指拂上神印,开口,“原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啊,世上只有一个风孽云,她为天生的神尊,而她,不过是冰冷的不腐剑灵成神,她……想多了。

他们护她,不过是因为她可以护着冕尊风孽云的天下,而她……

沈长安手指拂着神印,片刻后,又苦笑一下,将神印隐去,然后望了冥府那边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这次,她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沈长安身影渐渐被冥界冰冷的黑暗所吞没,故庭燎对沈长安的话有些想不明白,他现在那处,没有说话,眉头一直皱着,直到他的身边起了空间波动,青衣的冥府之师亭云先生从中走出,他看了一眼沈长安离开的方向,也有些惘然。

他知道,沈长安一直知道他就在此处,可她,一直没有开口。

罢了,既然她不想见,那便不见了吧。

浮罗都,王殿。

喏大一个王殿,空寂而冰冷,风淄衣一个人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即使她身为冕尊,已经不会感觉到四季冷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睡在王殿榻上,感觉格外的……冷。

也许,是她梦到了前尘的缘故。

……

那是……二十三面前的二月二――风孽云加冕为冕尊的那一天。

虽然,风孽云有些不靠谱,但是却也知道唯有下了第十三重天以后,去第一重天,出了由君主极渊守护的天门,再行过数万里的无主虚空,走过天界与人间十八都的界碑,才算出了天界的范围。

这个二月二,虽然风孽云本人未闹,可是来闹场的故庭燎却是打着贺她加冕的名义搅了天君的宴会的,还那么狠的接二连三下了风淄衣的面子,别说聆心了,就连木鹤都怕他们几个的行踪泄露,被天界和风淄衣那些人把他们砍了,可是,让聆心和木鹤特别无奈的是,风孽云一出天门之后,就撤了可以把她们的气息敛尽的史书,极嚣张的坐在木鹤背上,分外招摇的指挥它向十八都飞去――虽然天界守在那数万里虚空中的巡边人没有拦他们,即使看见他们也远远的绕过去,可是,这一路,聆心与木鹤还是过的战战兢兢,唯恐他们身边的虚空中随便冲出个来砍他们,不,来砍风孽云的人。所以,当他们到了界碑处,终于看见十八都的范围后再见守在界碑处等着他们的风淄衣时,木鹤与聆心竟然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暗叹道:终于来了。

界碑所示边界绵延数万里,可多数地方却有非有万人之力破不开的界壁,可以容人通过的地方唯有界碑侧那窄窄的一处。风孽云对守在界碑一边的风淄衣视而不见,她打了个呼哨,让木鹤变小了一些,估摸着可以正好通过界碑处的“门”时,拍了拍木鹤,指挥着它飞过那处,从风淄衣身侧呼啸而过,然后一道风刃便从身后追了上来,木鹤侧身,险险避过,然后风孽云摸着木鹤有些划痕的翅尖,连看见风淄衣都没有变过丝毫的脸在此刻却沉了下来,再然后,原想带着风孽云赶紧跑得远远的木鹤被风孽云强制的在虚空中拐了一个圈,最终停在了与风淄衣相对不过十多米的虚空中。

木鹤在虚空中还没有停稳,它背上的风孽云只留了一道残影便没了踪迹,同一时刻,不远处的风淄衣向后以极速退去,不过一瞬,残影还没有散尽,风孽云便回了木鹤背上,就连坐姿都没有变,仿佛她从未离去,可是分明的,她的掌心开出了一朵漆黑的浮罗,然后化作一柄细长的利刃,而不远处,风淄衣的脸颊上出现一道细线似的长长的伤痕,有鲜血慢慢渗出来,她耳侧的头发也齐齐断裂,飘落在地。

风孽云歪了歪头,咂咂嘴,望着风淄衣脸上浅浅的伤痕,再对比一下木鹤翅上的划痕,虽有些不太满意,但是觉得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她拍拍木鹤的背,让它继续赶路,这一系列过程行云流水,但全程,风孽云都没有特意的去看风淄衣,偶尔,望向风淄衣的目光也与看路边一颗石子儿,天空中一朵云没有什么差异。

不知风淄衣望见孽云的目光时有怎样的感觉,可是聆心作为旁观者,心却不住的疼了起来。

于是,耳边不住的飒飒风声中,聆心的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孽云的肩上,可她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风淄衣出现在他们前方,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何见教?”风孽云手中把玩着迷你飞剑,懒懒的抬头。

“沈云呢?”风淄衣目光沉静,她望着风孽云开口,眼中已经没有了少年初时,她对她的杀意,现在望孽云的目光与孽云望她的目光如出一辙。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在这跟我演什么聊斋。”风孽云嗤笑一声:“人是你杀的,我顶多给我家老爹收了下曝尸荒野的枯骨,现在你来问我要我家老爹,是问他的魂在哪儿,还是骨在哪儿?”

“我曾入地府查过轮回簿,轮回簿上记载,他的灵魂并未曾归入冥界,沈云还活着,你知道在哪儿的。”风淄衣又说:“天君寂非岑的那卷史书之上,分明有着记载:‘沈氏神族,凡人沈云为现任族长,地位与风氏神族之主风淄衣同尊,有一女,为其唯一继承者。’沈氏部族在何处?沈云在何处?”

风孽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说,别以为我就不知道,在我出生前,我的名字就已经记载在了三界史书之内,为风氏下一任尊主,而作为我父,天道当赐以神位,因此,他的神魂自是归入了三界之内的三千葬神之所,他不愿轮回,自是不会再归入冥界六道轮回,不过……”

“不过,世间葬神之地三千,他归了哪一处我没有找过,因此我不知会不会找到他的沉睡之处,但我知道,我父定不愿再见你这杀夫弃子的毒妇,所以他一定会让你找他不到。”说着刻薄的话,风孽云手撑在木鹤背上,笑得乐不可支。

“那为什么……为什么史书之上沈云会是沈氏族长?”

“哦,那是个美丽的误会。”风孽云眼睛正对着风淄衣,开口时一本正经,显得诚意十足,“沈氏唯有我和父亲两人,我不愿当那族长,史书之上只能写父亲名字了,而那书上的这条记载连同风孽云这名,其实都是为了恶心你来着。”

“你看啊,你所鄙薄的一个凡人和你厌弃的凡人之女却都和你这个十八都的冕尊地位同尊,你说这样恶不恶心?”她的表情连同语气依旧十分正经。说着,风孽云又开口:“我觉得我家老爹欠了你一句话,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给忘了。”

听到风孽云的话,风淄衣却生了误会:“沈云……他给我留下了什么遗言?”一句话,她说得艰难。

“死后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说这话时的风孽云收了脸上所有表情,语气沉静,整个人都透着沉郁和阴沉。

“死后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风孽云说。

坐在她身后的聆心却突然想起她在天界时听到的那些传说中关于当时尚是沈孽的风孽云的描述:她一人带五千骑,一夜绞杀七万犯边魔兵。那夜,不腐城与魔界界碑之上,背对着百万敌军,她血衣红裙,袖手而立,手握红樱长枪,戾气盈身,犹如上古大魔降临。

――当时与百万魔兵对峙的风孽云,是不是就是她眼前的这歌模样?

聆心突然打了个寒战。

虚空中并不太亮,风孽云又没有“点亮”她额上的浮罗尊印,因此她的身上并没有漾开神辉,风淄衣脚下,黑白的浮罗花幽幽绽放,散出清冷的光,那光照到风孽云处,冷冷的光映出她的轮廓,聆心在她身后阴影中,只望见孽云墨如鸦翅的一头长发铺陈开在她的身后,一袭红衣从最明处的艳红随着光的渐暗而渐变……直蔓延到风淄衣的神辉照不到的黑暗处变成比虚空更黑的暗色。黑的发,红的衣,与半明半暗的女子的脸颊,交织成令人屏息的咄咄艳色,而那艳色望着风淄衣,眉眼如刀,在神魔交界处积了数十年的戾气倾泻开来,未近身便让人齿冷――更何况,聆心在她身后隔了不过一人处。

死后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说这话时,风淄衣的眼前,风孽云语气没有先前的半分刻薄,可是却让她感觉到先前没有感受过的刺痛和难堪。

风孽云冷笑一声,指挥着木鹤向前,即使前方有风淄衣这一大活人堵着,也没有再拐弯的意思。

总不能真撞上去吧?木鹤不动声色调了调方向,最后堪堪的擦着风淄衣的衣角而过。

她们擦肩时,风孽云眸光沉沉的望着前方,并没有分她半分眼色,风淄衣望着风孽云的侧脸,望着她走远,直至背影都消失不见,然后心中这么多年来忽然第一次有了些许无措。

历时三年,风孽云的脸上再没有了当年的稚气与明朗,而除了容貌,风孽云的气势与气质再与她和沈云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至此时,风淄衣再想不起来三年前那个孩子的脸来,她的脑海之中,只余刚才她望见的风孽云的那个侧脸。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就像花盛开的时候越是秾艳,就凋零得越是迅速。

――风淄衣眼中望见的风孽云,就像是一朵正开得艳丽慑人的花。

风淄衣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此处。

“阿云……”睡梦中,栖在浮罗城王殿的风淄衣睡得沉沉,梦到旧事时低声呓语,不知在喊谁的名字,可分明的,她在睡梦中突然泪流满面。

离别都。

世人皆知,离别都佐官聆心,原名哑女,天生患了哑疾,可,无人晓得,她在做了风孽云佐官的同事,还卫冕为人间十八都的月上之都君主,王权为一盏没有灯芯的灯,他们说,那也叫……聆心。

一握素虹,一盏聆心,一倾天,一枝狩月,这四样,皆是上古时凤皇宁渊素拟的旧物。

聆心卫冕为君,她可凭借聆心盏与人的神识共通。她睁开眼,想起她在风淄衣梦中所见,突然冷笑。

人间在天道之下,虽然占了两个冕尊的位子,可是除却少数几个极盛的时代之外,人间十八都都只会产生一个冕尊,甚至神衰之年,十八都虽君主俱全,却是没有冕尊的,人间十八都也曾因此而割裂,不过,不论何种情况,却是没有像风淄衣与风孽云两个冕尊同时加冕的。

双尊同冕,且这加冕的双尊还是血脉相连的亲身母女,若是这种情况放到任何一个世代,整个人间――就算是与主神风氏一族再不和的家族也要欢欣,可是,现在的十八都三十几个包括新增的沈氏在内的世家中,除了名义上只有族长沈云和冕尊沈氏风孽云两个人的沈家,向来作为掌权者而存在的十八都世家阶层没有人睡得着了。

――双尊同冕向来是盛事,可世人却都知晓风孽云与风淄衣这两个母子却堪比仇敌,甚至,她们之间比仇敌还要恶几分,而天道也出人意料的将十八都分开给了风淄衣与风孽云,若仅仅是这样,他们还不会太过担心,可偏偏,风孽云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初登冕尊之位时,就将她麾下――除了二十三年前风淄衣为了安抚她而给她管辖的不腐城之外的八座城池,同时夺了君主与佐书这两个城池最高管辖者的君格与君位。

――风淄衣抛夫弃子,世人皆知,她又在那里装深情给谁看呢?

魔界。

望断崖是魔界中央的一处绝地,其中有巫峰十二座,每座之上,都伫立着仙宫,里面无人居住。望断崖下,本不该盛开在魔界的浮罗花却只有将黑白二色的花朵开的妖艳,而浮罗丛中,漆黑色的莲台之上,白衣白发的男子已经沉睡了千万年。

若是地藏在此处,他看见莲台上的人影之后,这三界之内向来不拜天地、不尊神佛的地藏王定会虔诚的拜下去。

――这是帝师,玉无缘。

―― 昔年比龙皇凤皇还要传奇的人物。

当地藏王到了望断崖上仙宫之前时,沉睡了千万年、只苏醒过那么两三次的帝师玉无缘脸上略过一丝不豫,他的眼睫微微翕动,似要苏醒,可最终又沉睡了去。但是十二巫峰之上,有座仙宫之门突然洞开,里面走出一个人,白衣飘摇,面容与帝师玉无缘一般无二的俊美温润,似是谪仙,可是,他眼角的一挑绯红与眉心魔印却表明他是个魔。

面容如仙,周身气质沉寂低戾。

――这是暮云深。

“我不想见你们,你去吧。”暮云深面容冷寂,“地藏,不要再入魔界了。”

“老师,是不是只有小师妹是你的弟子?”地藏王跪伏在地,再没有了日天日地的气势,脸上表情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师妹回来了,老师,您可开心?”

地藏王说着,语气就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她现在在冥界,她是新任斩灵道君主的双生魂,她一直沉睡着,她……”

暮云深抬抬手,止住了地藏王的话语,对着初沈长安和风孽云之外的人,脸上竟然首次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表情。

“我知道啊。”

“我知道拟拟回来了啊。”

“地藏,你可知,人间十八都有帝师,暮云深?”暮云深笑起来,“暮云深就是我啊,地藏。”

“你以为的帝师――玉无缘本人,就在那里,”暮云深手抬起来,指着望断崖下,再次开口,“玉无缘就睡在那下面,他还沉睡着,因为素拟也还没有醒过来。地藏你说对了,我此生就只有宁渊素拟一个弟子。”

几乎……字字诛心。

地藏王脸上表情空了一瞬,却又突然想起,暮云深最初出现在人间,是为了……风孽云。

“风孽云才是涅槃后的素拟?”地藏抬头问到,虽是问句,但是语气肯定。

但……若风孽云是涅槃后的素拟,那如今栖居着素拟神魂的沈长安是谁?

暮云深面前,地藏王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了脸上。

“沈长安不过是带了风孽云几缕情丝的一道神魂而已。”暮云深说,“沈长安是风孽云最想舍弃,也是最想保护的她自己。”

“……最想舍弃也最想保护的……她自己?”地藏王突然想起了关于风孽云与风淄衣母女的传说,心中突然起了的情绪不知是对风淄衣的杀意居多,还是对风孽云的心疼占了大半。“长安……长安……”

可一生长安长乐哪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呢?

“地藏,回去吧,玉无缘是不会醒的。”若是可以,玉无缘愿一直不醒来。

――玉无缘有誓:他归时,或凤皇浮罗归来,或素拟回归。

浮罗已死,连神魂都没有剩下,而素拟回归时,说明风孽云沾染了前世因果――宁渊素拟的因果……太苦了。

“老师……”地藏王唤道,有些委屈。“您还在生气我在素拟涅槃第二世成漆池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寂非家的又伤透后再次涅槃吗?”

“老师,您那是迁怒,那次我为什么保护好她,原因您不知道吗?”

“老师,您不能迁怒我。”

“……罢了。”暮云深身子一顿,接而无奈,“走吧,我们一起,我……该去冥界看看长安了。”他说,却对千年前的旧事闭口不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见不遇是恼怒,而不见地藏王,只是因为……他见了地藏会想起千年前他几乎召来天谴的那件旧事,还有他再次没有保护好那人独女的事实罢了。

……并不是迁怒。

他怒的,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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