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修到及英期就全部学成了?”
“对于我们这些步入法门的人来说,这一生的修习须要历经上阶和下阶,而及英期便是上阶的最后一层。”
“所以修完了及英期,便就是要进入下阶了么?”
巫幸点头,“不错,进入了下阶,便就到了‘元盛期’,而元盛期却是修不尽的,所有的仙者一生都在这元盛期上修炼。再往细里头说一说,这最后的元盛期,还分为上元和下元。这天上世间只有一位修满了下元,那便是神女大君了!”想到那位备受九天三界敬仰的神女大君在前些年竟是忽然羽化,他在心内又禁不住感慨了一番,顿了顿,又道,“只是,除却神女大君,却也还有一位。”
巫幸呷了一口茶,解释道,“不过这位,一直都只是个传说,并不知真假,你可要听?”
我立刻来了十二万分的兴趣,巫幸师兄不如莫言师兄理解我理解的实在,我一般对野史有着非比寻常的学习兴趣,为此,我同莫言还在私下里交流过一番,一致认为那些被正史看不上的野史杂谈,不定比正史还要真真几分!
“这另一位……就是上古传说中的玉水柳了。传说,这玉水柳仅此一株,灵气非常,是父神亲自让其长成,为要祝福苍生。只不过这都是上古传说,也从没有人见过这株灵植,是以这传说也并不知真假。”
巫幸继续道,“这两位都是生来就有父神所赐的极盛内元,无需修炼,生来就有。其余仙者,皆都是处在上元期,只是精进程度不同罢了。”
闻言,我不禁叹道,“看来,还是需要一个能走后门的厚实后台啊!”
巫幸:“……”
“我是凡子,与你们不同,不知修到何种地步算是成了呢?”
“一般来说,凡子在渡过成至期之后,还要比我们多练一层,那便是形神期,这要靠无上的天资合着机缘才能修成。渡化形神期的时候,必有天劫降下,多有躲不过的,躲得过的,便能白日飞升与仙同寿,”巫幸吹了茶沫子看了看阿瑾,“你或许不是一般的凡子,只是不知那机缘到了时候如何排定。”
“这话怎么说呢?”我不是一般的凡子?难道是我习练术法向来用时很短么?莫非巫幸师兄是在夸我天资卓越?这样想来,心下不免得意几分。
“从前清胥师父同宵炼师父谈论过,说你的娘亲同清胥师父好像有些渊源。我也是无意里听得的,也没听全。那时候你还没到淸胥山。”
小时候清胥师父对我说过一回,说娘亲和师父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走了后门的将我安排到了清胥师父这里,讲到底,我就是个关系户。听见五师兄这般说,不知是不是对我走后门有些不满?我忙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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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梦到了娘亲。这回,梦得很是清晰,醒来的时候,我还能清楚记得。梦里面的娘亲真是美得很!额上还印着一枚我没看过的银色羽花,一双眼睛柔柔的朝我笑着,还摸了我的额发对我说,“阿瑾,你长得这般大了。”
我疑惑问道,“娘亲,你不是故去了吗?”彼时我虽是在梦里,神思却很清楚。
“这里是天河的最尽头,距离我的水银境已经很近了,所以我们之间便少了许多隔障。今次我入了你梦中特特与你相见,是有一事要与你说——阿瑾,你的清胥师父需要你救上一救。”
“清胥师父?他怎么了!?”我惊讶极了,我不能明白娘亲怎么忽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师父仙力高深,怎么还需要我去救?师父怎么会有危险需要旁人去救?不会的,怎么可能?!娘亲,你还活着吗?唔……我的娘亲早就已经不在了……我这是在做梦对不对?”我抱住娘亲,“可我觉得又不像梦,娘亲,阿瑾糊涂了。”
“我的事情,你日后必会慢慢懂得。现下最要紧的便是清胥。
淸胥山,本是为镇海底恶兽而化生,恶兽凶狠,如今又渐渐苏醒得力,清胥他不得已用元神做屏障修补将裂的封印,才将恶兽勉力困住,可他也被困在自己的元神里不得而出。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他,灵力正被恶兽日日啃咬,神识也不知为何自我封闭了,好在他于封闭神识之前为自己做了个法罩,还能抵挡一段时日。只是,还需早点将他神识唤醒,如此才有机会脱困。
我如今这丝残存的灵力,并不能唤醒清胥。勉力留存……是为了要等你爹爹。你爹爹他……罢了,阿瑾,娘亲的时间不多,你一定要记住,要救出清胥,日后若有可能……也要找到你爹爹。”
我不明白娘亲为何说要等爹爹,也不明白为何让我去找爹爹,我爹爹他为了保护皇上,中了淬了毒的利箭,也早已经不在了。娘亲如何等得?我又如何找得?
我便只问道,“娘亲,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清胥师父?”
“你是我的孩子,可以穿过一切的屏障,进入他的神识,将他唤醒。只有你能无声无息的进入屏障而不会激怒恶兽。
所以你要尽快修到形神期,拥有仙者的神识,才能破除你身上的封印……”
“我身上的封印?什么封印?”
娘亲再没能回答。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最后,梦便醒了。这场梦让我实在辛苦,我躺在床上,神思愈发清明,再无睡意,索性披了件衣服走出屋去,迷迷怔怔间,却是走到了全园最高的亭子里。天星还未隐去,四处又极是安静,那喜欢在空中悬飞的定引花还伏在定引树上歇息,便知是还早。
凌晨微凉的风里,方才的那番长梦,仍在我脑子里呼呼荡荡。
我想我的确有点傻,因为我信这梦以为真,我信娘亲对我说的话,我信娘亲方才真是那般轻轻柔柔抚过我的额头,我信娘亲说清胥师父有危险!
我的清胥师父啊,我长到这般大,他都从没离我这么久过,他若是没有遇到危险,便就会早早过来将我和青山接回去,他若是没有遇到危险,便不会让我另拜一个师父。
忽的,肩上一暖。大师兄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他将身上的黑色披风松松系在我身上,轻言道,“怎么这就起来了?也不多披上一件衣服?”大师兄为我系着颈带的双手微微发凉,手指掠过我颈间,让我一时有些赧然,“做梦了,有些睡不着。”顿了顿,又道,“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修到形神期呢?”
“无须这般着急,你的资质甚高,若是提前修完成至期,便可潜心修炼形神期了,只是形神期满的时候很是危险,会有无可演算的天劫,故而很多凡子修炼的时候,常会放慢进修的速度将根基打牢,才敢迎接圆满承受天劫的时刻。”
想到她将要经历的九死一生,想到她将要经历的那一番无可演算的天劫,炎华轻轻拥住她,好似手下拥住的是许多轻软会飞的羽毛,轻一点怕拥不住,重一点怕散了开。炎华顿了顿,道,“你的天资至快只需四五年。只是,你无须这般,最好放缓速度,拖上个八年十载的,这样才有更多胜算。
还要四五年吗?清胥师父可能撑过?我没有对大师兄说我的梦境,免得大师兄为我烦忧。想着此番回去要好好问一问宵炼师父,看他能有什么办法没有。这样想过,心里稍稍一松,“大师兄,我想加紧些习练,你帮助我罢!”
“你还有许多时间,这事急不来。”正说着,便听见阿瑾肚里咕噜叫唤,笑道,“走吧,换件衣服梳洗梳洗,去吃早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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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的时候,不大能吃得下去。大师兄许是看我食欲不大好,便在中午的时候,于亭子里头设了小宴,还将几个师兄师姐也招呼了来。见了人多,我也略略得了些精神,只是头有些疼,饭菜用的很少。
炎华为阿瑾夹了几回菜,却发现她几乎没怎么动过饭菜,瞧了脸色像是不大好的样子,便拿了阿瑾的手来探了,见脉浮略紧,瞧着是风寒束表、营卫不达的样子,“你这是受了风寒。”说完便招呼了仙娥去熬药了。
我见大师兄竟将仙娥招了来,忙道,“别啊,我最怕喝药了,我下午蒙头睡一觉就好的。我从前都是这样的。”
在一旁吃饭的巫幸瞧着大师兄好像也太小题大做了些,他就瞧着阿瑾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女娇娥,这一点点风寒,应是不妨事的,怎么大师兄这般重视?他瞧了瞧大师兄,又瞧了瞧阿瑾,最后瞧出了些端倪,他轻轻笑道,“大师兄,我这一早起来习练,现下也有些不得精神,你帮我瞧瞧,看我是不是也受了寒凉?”话刚说完他便有些后悔方才的调侃了,大师兄凉凉看他一眼道,“我看你这个症状需要这样治。”
于是吃过饭,他连小睡的时间都没有了,习练,习练,还是习练,他有些幽怨。习练的间隙,他靠着花树歇息,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微微灼热,他低下头来看着手中跟了他许多年月的长剑,剑柄和吞口上镂着的神兽精雕在日光下晃的刺目,他闭了眼睛,忽然想起千把年前的那段江南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