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艺术家打定主意之后,便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在确保威严的情况下,透出一丝来自于家主的亲和力。
这个表情是比较有挑战性的,尤其对于脸部肌肉控制的要求很高,比如整张脸你得是绷着的,看上去非常具有威慑力,但是嘴角那一抹弧度,又显得放松而亲切。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论领导的艺术。
难度肯定是有的,但也是必须挑战的。
毕竟,三个老婆,一个是天下第一世家钟家的长女,一个是高祖求而不得的美人,还有一个是修行一千七百多年的妖精哪个都是剁狗头如剁青瓜的存在
要想让她们乖乖听话,不上点大活儿,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表情表演完毕,秦源就发现三人都皱着秀眉,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一个个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就知道,自己身为家主的全新形象,已经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这很好,说明她们已经在潜意识中,觉察到了自己的家主气质
一切尽在掌握
于是,他趁热打铁,威严地开口道,“这个,吃饭之前,我先插几句。”
他刚说完呢,就只见苏若依拿着筷子,伸向了一条糖醋鱼。
“嗖”
秦源毫不犹豫地向她甩去一个凌厉的眼神
家主没说完,谁让伱动筷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苏若依看到秦源这个表情,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在略微犹豫后,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鱼有毒”
一听苏若依说“有毒”,钟瑾仪便立刻“蹡”地一声拔出了宝剑,同时熟练地抬手,“嚓啷”一下就掀了桌子
钟瑾仪本来就在担心,还有大妖会潜入城内搞暗杀,故而这也算是本能反应。
至于掀桌子反正在钟家,吃饭时遇到什么状况,掀桌子是基本操作。
虽然她没兄长和父亲掀得熟练,但突然性依旧极强,至少秦老艺术家是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
再说小妖,一看钟瑾仪拔剑,也就毫不犹豫地掏出了身上的白绫。
主要是钟瑾仪平常比较沉稳,看到她拔剑,小妖就下意识地认为,定然有状况
然后苏若依一看小妖、钟瑾仪都亮凶器了,登时就觉得自己所料不差,于是也二话不说,拔出了青鸣剑
刹那间,院子里一片沉寂,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秦家家主秦源,此刻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北首”家主宝座之上,犹如一只座山雕。
看着一地饭菜,四脚朝天的桌子,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整个人都快麻了啊
不,这不是他要的剧本
这应该是一场温馨的家宴,莺莺燕燕夜生活的前奏而这三个手持凶器的女暴徒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老婆呢我三个温婉可人、千娇百媚的老婆呢
在足足沉默了数息之后,他才咬着牙问道,“你们三个,能不能派个代表,跟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苏若依皱眉道,“不是你在向我暗示,这鱼有问题”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在说这鱼有毒的”秦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保持住家主的风度。
“鱼没毒,那你瞪我做什么”
“我”
“不会是我吃口鱼你都不让吧那我走”
先是最后一个救自己,现在连吃口鱼都要被他瞪眼,苏若依觉得这个家不待也罢
秦源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咳咳,我本来只是有感而发,想说两句,心想说完大家再吃。”
“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做什么”苏若依提剑,朝着他上前一步。
“你原本想说什么”钟瑾仪也提着剑,走到他跟前。
“对啊,说来听听。”小妖的手指轻轻绕着白绫,也朝他走来。
“秦家主”咕咚一声,咽了下唾液。
“我我是想说,谢谢你们与我一起并肩作战。就是说,我以后一定会对你们好的也就是说,一家人呢,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开开心心的”
威严的老脸上,渐渐地露出一丝卑微的笑。
同时,左手抠右手的指甲。
苏若依皱了皱,说道,“就为了说这个没有别的”
“没有啊,呵呵呵除了这些我还能说什么,真是的”
“说完了”钟瑾仪又问。
“说完了”
“那便再去弄一桌饭菜来吧。”
“好的,我这就去,你们稍等哈。”
秦源又找到守在门外的景王侍从,跟他说出了点意外,桌子翻了
侍从立即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先生放心,这等事常有,我再去办一桌来就是”
秦源看着侍从那屁颠颠的身影,心想什么叫“这等事常有”
总觉得他好像知道得有点多
他不会是觉得老子“惧内”吧
老子那是尊重,他懂个屁啊
一顿晚饭,美酒佳肴不缺,秦家家主却吃得味同嚼蜡。
吃完饭,三个老婆分别沐浴更衣,秦家家主在自己房里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她们洗完,秦源又满心期待着她们能各自回房,然后“各个击破”。
却是万万没想到,钟瑾仪直接去找她父兄了,而小妖和苏若依竟然又打算睡一屋。
秦源不死心,又偷偷给钟瑾仪发传音,“仪儿,何时回来,我与你留门了。”
瞧瞧,这话术,显得他特别偏心钟瑾仪有没有
她不得涌泉相报
然而,钟瑾仪只回了一句,“留门作甚我住另一屋的”
秦源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三人彼此知道后,虽然没有翻脸,但在某些方面,似乎都没那么积极了。
也对,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们选择接受,本就已经是一场很大的妥协,要想达到彼此和谐的程度,自然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妖和苏若依这么喜欢在一起,是不是已经彼此和谐了呢
那再加自己一个,是否也可能和谐,甚至更加和谐
秦老艺术家正这么琢磨呢,却只听门外景王侍从来报。
“先生,庆王求见。您见么”
后缀的那一问,决然不是多余的,毕竟人家是景王的侍从。
这有点类似于现女友拿着你的电话,跟你说前女友来电,你接是不接
秦源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请他进来”
这个时候庆王来找自己,为了什么事情他当然知道。
如果此时选择避而不见,那么就相当于他摆明了今后只帮景王,而要与庆王割袍断义。
秦源不想这么做。
因为其一,他依旧没有想好,到底帮景王还是庆王。
这一战他之所以拼尽全力,完全只是站在人族的立场上去考虑的,而不是景王的立场。
其二,也因为庆王对他不薄,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庆王落井下石。
庆王很快被请了进去。
与此同时,景王的侍从也立即将此消息,通知了景王。
固西城防衙门的后堂,景王得知此消息后,眼睛微微一眯。
在场一位景王的门客立即说道,“殿下,庆王夜访秦先生,不可不防啊需知,当初在宫里,庆王与秦先生就关系匪浅,此事人尽皆知庆王还送了一个食楼给他呢”
另一个门客接话道,“没错殿下,今日一役过后,便是三岁小儿都能瞧出,得秦先生者得天下殿下切勿大意,让庆王钻了空子”
此时景王麾下众门客,自然无一人会因为嫉妒或者眼红,去诋毁秦源。
因为他们跟随景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谋一个从龙之功,换一世乃至几代富贵
如今眼看秦源能帮他们满足这个心愿,他们拉拢还来不及,怎么会傻到去搞他
再说,秦源的实力摆在那,几乎可以碾压他们所有人。说句难听的,谁要是敢搞秦源,都不用秦源动手,景王为了不让他心生嫌隙,就会先刀了搞事情的人。????
正因如此,他们现在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目的只有一个,就怕秦源被庆王“撬走”。
却不想,景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此言差矣秦先生岂不知他门口站着的,尽是本王的人他既然会请庆王进去,那足显示他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殿下秦先生问心无愧没错,可那庆王常以仁王自居,有的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殿下真的不可不防啊”又一门客跳出来说道。
“荒谬先生何等人物,岂会着了庆王那点伎俩你们,根本不了解先生,所以先生才会是本王的先生啊”景王略带怒气道。
然而,一众忠心耿耿的门客,并没有就此退缩,而是纷纷跪倒于景王跟前。
齐声喊道,“请殿下三思”
景王终于犹豫了下,然后看向身后的阿大。
阿大沉默一息后,淡淡道,“我信先生,但庆王当世之奸雄。”
景王明白阿大的意思,在沉吟一番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庆王都休想蛊惑先生
先生,是本王一人的先生
此时,秦源的房间内。
庆王进屋后,一言不发地看着秦源,年轻的脸庞上,已满是沧桑。
数息之后,他才淡淡道,“秦兄今日可好”
秦源点点头,说道,“还好。殿下,坐。”
庆王没坐,双手负在身后,与秦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说道,“秦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忆,你我初见的那晚。
那晚,我记得我拿了一只烧鸡、一包花生,还有一坛酒。你我二人坐在乾西宫内,从天下大势,聊到后宫嫔妃。你说后宫之中,敏妃最是好看。你还说,我母妃亦占后宫三分春色,当时我是想打你的,可我终是忍了呵呵,秦兄还记得这些么”
秦源又点点头,“殿下记得真清楚嗯,我也记得。”
“那晚,秦兄还给本王讲了好多故事。什么蛇妖,花妖,鹦鹉妖,本王听得津津有味。那时我就觉得,秦兄你是本王生平见过的,最有趣的朋友。这些,秦兄可还记得”
“我记得。”
“本王还记得,当初本王灌顶,千钧一发之际,秦兄仗义出手,冒死替本王解了难。那时,本王也对秦兄丝毫不疑,将手下精锐,尽皆划归秦兄指挥,这些秦兄可还记得”
“殿下”
此时,庆王突然猛地抓住了秦源的手,双目赤红晶莹闪烁,整个人微微发颤,情绪忽然崩溃。
“圣学会早有人想杀你,本王出面替你挡了三次,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因为本王觉得兄弟之间,没必要与你说这些
谷蛟鳞片天下仅有七片,父皇只得其五,其中一片赐本王,本王想都没想就给了你,只因你说过要做一个大机关,你知道吗
还有,你身为厮役太监,私掘乾西宫密道,剑庙早有察觉,是本王在剑奴那替你领了过,说是本王派你掘的密道,要不然你在飞黄腾达,去见剑奴之前就已经被剑庙灭了,这些你又知道
本王没有景王那般,与你声色犬马的嗜好但本王一直将你当兄弟,当可以信任的手足,秦兄,今日本王只想问秦兄,在你心里,本王又是什么”
庆王委屈,愤懑,因为他觉得,自己遭遇了最为惨烈的一次背叛。
就在入城之后,他就得到了消息,今日景王之所以能赢,全因为是那“秦先生”以及他带来的“朋友”。
那“秦先生”是谁,还用问么
天底下,姓秦的无数,但是有能力扭转一战之乾坤的,就只有那一个
再联想到近一两日一直联系不上秦源,以及此前秦源不愿与他一起出征的事实,庆王自然认定,秦源已经转投了景王阵营
换句话说,他被秦源抛弃了,正如那日捧着烧鸡、怀里揣着花生米的他,只能在朝兰宫默默地看着景王进入秦源的房间。
秦源看着如癫似狂的庆王,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渣
不对,自己哪里渣了,这场仗无论是谁主导的,自己肯定要帮啊,难道看着妖族获胜
只是,庆王也的确有点惨,之前他被妖精骗了身子,现在他又觉得被自己骗了感情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