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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有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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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古道果然找来很多树枝。

雪衣侯无言地瞪着他,“你觉得这些树枝有什么用?”

“侯爷不是要固定腿吗?”冯古道选出一根开叉的道,“这根好,可以直接叉住侯爷的腿,一定能起到固定作用。”

雪衣侯冷着脸。

冯古道识相地扔掉这根树枝,又捡起另外一根道:“这根不错,亭亭净植,不蔓不枝。”

雪衣侯接过他手中树枝,然后轻轻一掰,成两段。

冯古道笑容有点僵硬了,拿出又短又粗的一小截树干道:“那您看这根……”

雪衣侯的脸色终于缓了缓,“劈成两半。”

“劈?”冯古道左右看了看,“用什么劈?”

雪衣侯懒洋洋地看着他,“你问我?”

冯古道干笑道:“是请教侯爷。呃,明尊的那支玉箫呢?”

“你觉得本侯在这种时刻还能随身携带吗?”

冯古道叹息道:“那支玉箫看起来还是挺值钱的。”

雪衣侯深吸了口气,几近无奈地道:“抛起来。”

冯古道愣了下道:“多远?”

雪衣侯往上一指。

冯古道乖乖抛弃。

雪衣侯出手如电,食指轻轻一划,树干顿时被劈成两半。

冯古道慌忙伸出手,一左一右,将两块树干都抓在手中。

雪衣侯又指了指他的腰,“把腰带解下来。”

“我不急着解手。”冯古道牢牢地抓紧腰带。

雪衣侯淡淡道:“你认为刚才那一指……划在你身上如何?”

……

冯古道一边解下腰带一边微笑道:“其实,腰带这东西也挺多余的。”

“转过身去。”雪衣侯将腰带放在一边,开始拨弄自己的腿。

冯古道讶异道:“接骨还要脱裤子吗?”

雪衣侯:“……”

冯古道望着他越来越冰冷的眸光,自觉地往悬崖下爬去。“我去找点水来。”

其实经历过一连串的事,他的力气早到了告罄的边缘,更何况醒来之后又一刻不停的上上下下,所以这一趟接水他整整接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雪衣侯的腿已经用木头和腰带固定好了。

冯古道暂时将裤头打了两个结,幸好他的腰够细,结头卡在他的腰上,竟然没有往下掉。

“侯爷,水。”水撞在卷起的叶子里,经过攀爬只剩下三分之一。

雪衣侯接过来,望了一眼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眉头立刻像粘住似的分不开了。

“侯爷?”冯古道轻唤一声。

“带我下去。”雪衣侯恨不得插翅飞回侯府,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洗一遍。

冯古道为难地看着他。

雪衣侯皮笑肉不笑道:“我落到此时此刻的田地,拜谁所赐?”

“……”冯古道勉强堆起笑容道,“侯爷是想让我抱你下去?还是背你下去?”

雪衣侯挑眉道:“你说呢?”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或是侯爷准备一只脚跳下去?”

雪衣侯粹不及防地出手,手指冲着他的额头弹去。

冯古道一个凤点头,避过额头却没避开后脑勺。当手指弹落的时候,他几乎可以听到脑袋里回响得咚咚咚声。

“你说呢?”雪衣侯缩回手。

冯古道转身,蹲下道:“侯爷请。”

雪衣侯缓缓地站起身,趴到他的身上。

冯古道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雪衣侯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当时中了一掌,伤势如何?”

冯古道听他提起,几乎感激涕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

雪衣侯道:“那就好,别说话,下去吧。”

“……”冯古道在往下爬的时候,内心不断地后悔着,他刚才应该说连爬都爬不动的。

悬崖因为突出一块,反倒护住了下面一大半的土石没有被雨水浸湿,所以冯古道虽然累,但却不至于艰难。直到山脚处时,地才渐渐湿滑起来。

冯古道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去。

雪衣侯双掌在他的肩膀上一拍,一个跟斗翻到前面,单腿着地。

原本还能堪堪站稳的冯古道在他的一拍之下,当即跌了一个狗吃屎。

……

雪衣侯看看他狼狈爬起的样子,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水源,心情终于从大雪纷飞转到雨夹雪——稍稍好转。

他将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跺,人凌空跃起,一下子到了溪水边。

冯古道弄个了一身的泥,也跑到溪边梳洗。但他的手还没碰到谁,手背就被小石子击打了一下。

“侯爷?你不会要包场吧?”冯古道捂着手。

“去下游。”雪衣侯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巾帕,放进水里慢慢地洗涤。

冯古道叹了口气,走到他的另一边默默地洗起脸来。

等他洗完,雪衣侯才刚刚把巾帕洗干净,准备擦脸。

“侯爷,我们接下来是主动去找阿六他们?还是在这里等他们来找我们?”冯古道问道。

雪衣侯擦脸的手不停,“还未知魔教是否另有后招。若是有后招,阿六他们也凶多吉少。”

冯古道道:“侯爷的意思是,魔教也会来找我们?”

“你觉得不会?”他侧过头,用眼角斜着他。

他姿容冶艳,此刻脸上又洗得干干净净,因此虽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瞥,却也带着千种风情。偏偏冯古道像是呆头鹅似的,不但视而不见,反而一本正经地接道:“侯爷所言甚是。也不知道明尊和师父如今怎样了?”

雪衣侯收回目光,“你希望他们如今怎么样?”

冯古道道:“当然是安然无恙。”

雪衣侯擦颈项的手微微一顿。

冯古道道:“侯爷让我生擒明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侯爷交代给我的人物我岂非永远完不成?”

“你倒是时刻记得我说的话。”

冯古道笑道:“侯爷对我恩重如山,犹如再世父母。对侯爷的教诲,我又怎敢或忘?”

雪衣侯看了看四周,“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山?”

“恩重如山的山?”

“……”雪衣侯当没听到,继续道,“我们刚过的是昔阳县,前方是李家庄,若我没记错,这里是凤凰山。”

冯古道赞叹道:“侯爷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雪衣侯淡然道:“若是魔教搜查,必然会先查找这三处。”

“那以侯爷之见?”

“我们绕过李家庄,直接去锁簧镇。”雪衣侯在地上画了个地图,大致标了下位置。

冯古道微笑道:“侯爷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至于如何走,如何到,又有何妨?”

“当然有关系。”雪衣侯伸手将地上的痕迹抹去,“我腿脚不便,要劳烦你了。”

……

冯古道干笑道:“侯爷是否需要拐杖?”

“人做的拐杖是最舒服的。”

冯古道笑容发苦,“侯爷不愧为侯爷,果然懂得享受。”

“天色不早,我们早点启程赶路。”雪衣侯缓缓站起身。

“是,侯爷。”冯古道到他面前半蹲下。

雪衣侯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背脊,沉吟道:“去找个可以支撑的树枝来。”

“是。”冯古道立刻到旁边树上折了一根较为粗壮结实的树枝下来,递给他。

雪衣侯试了试,差强人意。

“侯爷请。”冯古道侧身让开路。

“既然要掩人耳目,就不可再叫我侯爷。”雪衣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冯古道跟在他身后,“是。不知侯爷怎么称呼?”

“……薛灵璧。”

“果然人如其名,玉璧般高洁无暇,灵慧过人。”冯古道拍完马屁,又顿了顿道,“可是我该怎么称呼呢?直接喊灵璧会不会不够尊重?”

薛灵璧停步,转头。

冯古道正色道:“薛兄。”

“既然你想投靠于我,又为何要处处与我争口舌之长?”这是薛灵璧最不解之处。

冯古道叹气道:“或许,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薛灵璧嘴角一撇,“改了它。”

冯古道道:“这,好歹也是我娘十月怀胎给我的纪念,说改就改,未免对他老人家不孝。”

“不改,就是对我不敬。”

冯古道长叹道:“怪不得古人常说,忠孝难两全,果然,果然。”正说着,肚子突然咕噜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扑翅飞过的鸟,谄媚地问道:“不知道侯……兄能不能动一动手指,将天上的鸟也打下来?”

“侯兄?”薛灵璧挑眉道,“侯兄的事我怎么会清楚?你何不去找那位侯、兄问问?”

“侯兄不在,那薛兄?”冯古道厚脸皮地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薛灵璧道:“以你的武功做不到么?”

冯古道道:“有弹弓就能做到。”

“哦。”薛灵璧道,“我有弓箭也能做到。”

冯古道叹气道:“薛兄,你说阿六或是魔教找到我们的时候,会不会找到的是两具饿殍?”

……

薛灵璧伸手,剑气从他的手指透出,如真剑一般地穿透鸟身。

冯古道飞身接下坠落的鸟,露出欢愉的笑容,“薛兄,一只好像不够。”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我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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