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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儿知道这个消息,是师父告诉她的,是我央师父告诉她的。

其实也明白这样做很徒劳,因为迟早还是要面对她的种种质问,但无论如何,我想我没有当着她的面前亲口说出自己要离开的勇气。

所以宁可拜托师父去说,自己则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忐忑的等待着必然到来的兴师问罪。

不敢说自己在她的心中有多重要的位置,但也清楚自己在她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何况练儿打小就表现出了很强的控制欲,还曾把我当做征服管理的目标来对待,后来虽然相处模式好了许多,可一旦出这种大事,她那脾气,毕竟不能太乐观。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响动,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寒霜似的面孔,并没有一进来就吵嚷,反倒只是安静的看着我,即使见我回了头,也不曾开口。

心中暗觉不妙,练儿气到极处会不怒反笑,而比那程度略低一级的,便是这种安安静静的冷,相比起来,我倒情愿选择面对她平时生气时一贯咄咄逼人的凶狠,甚至拳打脚踢,那至少是她的一种发泄途径。

她现在这模样违了一贯恣意的本性,太压抑,她不说难受,我却替她难受。

因为这份难受,倒令人忘了先前的忐忑,也将自己的种种心情暂时搁置到了一边,她不愿意过来,我就走过去,一言不发的执起她的手,却在下一秒被她蓦地一挥甩了开来,我也不惊讶,她只管挥她的,我就管牵我的,如此默默的反复几次后,她终于耐不住,在一次猛力的甩开后,嘶声道:“你不是要走么?走便是了,现在还来管我做什么!”

这一句,语气里透着气苦,还有许多委屈,我听得心里一涩,原以为她知道我要离去,可能会勃然大怒,甚至会霸道阻止,却不想她会如此反应,这些年来,我几时不是对她呵护疼爱照顾有加的?可如今,却要累她难过如斯。

所以,才越发坚定了要走的心思,伤人伤己的幼芽必须掐断,容不得它生存。

强压下心头的苦涩,我伸出掌,再一次执起了练儿的手,这回不见她挥开,我顺利牵了起来,心一横,旋即将她拉近,拥在了臂弯里。

或者正是因为别离在即,需要这样的拥抱来提供安全感和确定感吧,我纵容了自己玩火,怀里的人也破天荒的没有别扭反抗,任我拥着的模样甚至可说乖巧,只有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还直直盯着我,里面写满了各种情绪。

“你既然听师父说了,就当知道,我这次离开是想去探视双亲,略尽孝道……”斟酌语句,我小心开口,只想早些平复她的心情:“所以,又何来不管你之说呢?练儿对我,始终是很重要的哦。”

练儿的眼中闪着的是将信将疑:“很重要吗?”

“很重要!”肯定的回答,缓缓的,坚定的点点头,其实,重要得早已超过了你的预料,乃至已经超过了我自己的预料。

可得了这回答,练儿却还是不放心,紧接着就补了一句:“那么我和师父,同你的双亲相比,哪边更重要?”

我沉默了一瞬,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有很多技巧可以将之含糊带过,或者模棱两可,理智告诉我最好这么做,因为这样,既可以照顾到练儿的心情,也可以让自己的离去借口显得更理直气壮,顺理成章。

可是临了,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中,我还是开口坦白道:“……对我而言,这世间没人能胜过你们,师父和,你。”

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欺骗她,隐瞒她,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练儿很在乎这个答案,还清晰的记得,当初她曾经问过一次类似的问题,那时她问我,师父还喜欢其他人?她对这个男人是有情的?比对我们还有情?

这世间,练儿只有我们,师父另有所爱这无可厚非,但至少,我不能再让她失望,即使这样的回答,会将之随后的交谈引入不利的局面。

果然,听了这答案,怀中的女孩在情不自禁的显露出满意和喜悦之色的同时,立即就开始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你说我和师父最重要,却为什么偏要抛下我们,去找你的那什么双亲?这不是很奇怪么。”

“他们是生我养我的人,即使不很重要,牵挂总是难免的。”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我尽力不让目光透露出心虚:“毕竟离开已经十年有余了,我想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这话还算有些说服力,虽然练儿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但在低头思考了片刻后,总算露出了有些接受了的迹象,抬起头来又问:“……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才是所有问题中自己最害怕面对的。

我一言不发,从先前开始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回应这个质问,也想了许多答案,到临到她真开了口,却觉得怎么回答都是不好,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掐掉那不应有的芽,让彼此的关系重新回到坦然自在的轨迹上来。

但是,归期不定这种话,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会让练儿大大的失望,而可能的话,我真正不想让她失望。

也许是这种迟疑的态度起了误导作用,那头练儿神情一僵,勃然变色道:“你不回来了?!”

我万没料到她会径直想象成这么严重,慌忙矢口否认,却因没想好该怎么说,辩解的就难免有些混乱:“不,不是,练儿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可能一去不回?你看,你和师父都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归属之地啊,而且……而且,对了,你是知道的,师父与师公有那廿年之约,我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罔顾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理,对吧?”

如此一迭声的否认,只是希望她不要想的太糟糕,可没想到,这些话非但没起安慰效果,反倒让练儿的脸色更差起来:“廿年之约!你要那时候才回来?”她猛一下挣开我,退了两步,激动道:“我记得清楚,现在离那个约定可还有……还有……”屈指算了一下,可激动间大约是没有算清,她索性也不再算,只是一摔手道:“……还有那么多年!你若是要等到那时候才回来,那和不回来了,有什么区别!”

嚷完这最后一句,她负气转身,一阵风般远远而去了。

想追上去,想解释,向她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廿年之约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底线,并不意味我真想捱到那个时候才愿意回来,可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我僵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

纵然不是想捱到那么晚才回来,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个问题,确实是无法回答的……

所以,没有追上去的立场……

没多久,我就为当时这个不追而感到后悔了。

因为之后,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还是应该跟练儿解释清楚的,至少不该让她一直误解下去,我们的最后一次交谈,不该是以误会收场,可随后两天里,她却一直在躲我。

这情形实在让人无奈,仿佛角色颠倒了过来,之前是我一直躲她,到了想与她交流时,却换成了她来躲我,一日里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她身影,晚上也是倦得不行才回来,倒头就呼呼入睡,唯一每天能说上话的时间就只是用膳时,可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是三下五除二快速吃完,碗一推就离去了,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也不会搭理我。

空等了两天,却等不到与她交谈的机会,师父那边见我什么都收拾好了,却迟迟不见动作,终于问了起来,我不敢隐瞒,除了自己的心思,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罢,师父点头道那孩子是这样的,你若等下去,搞不好她会以为这样做便能拖你不走,反倒要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的,纤儿你不妨按计划而行吧,那点误会,过后我寻机会与她说清就是了,不要为这点事牵挂。

师父既这样说了,就是再不安,再犹豫,我也只得点头称是。

如此这般,到了第三日清晨时,终于还是狠下心,带着早已经准备的行装,最后留恋的在住了近十年的居所逗留片刻后,拜别师父,离开了黄龙洞。

这一日,最后送行的唯有师父一人而已,她循循嘱咐了我许多,可仍见不到练儿,她今日依旧是一大早爬起来便不见了踪影,想来不会知道这便是别离之期。

想象着晚上归来见不到我时,她会是怎样反应,心中的酸涩和不舍便愈发浓重,我慢腾腾行走着,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的张望,指望着能最后看到那个人一眼,与她说说话,告诉她不必担心,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满腹的话如此之多,可渐行渐远,到末了,最后一瞥里,眼中也唯有师父孑然而立的身影而已。

终于,再转过几个弯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缓缓行走在山林间,一点点往山下而行,每踏出一步,就离牵挂的人远了些,别离的情绪过去,渐渐的,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木然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仿佛不悲不喜,只是人飘飘忽忽缺了真实感,好似抽去了几缕魂魄,只顾着脚下机械的行走着。

终究是离开了,红尘来去,十年恍若一梦。

这样麻木的前行,走了很久,林间景色却无太多变化,提醒着自己其实并未走出多远,至少和往日下山时的脚程相比,简直就是龟速。

这倒不是我故意要磨蹭,只不过往日都是轻身提气,能多快走多快的,这次却感觉不舍起来,于是不再匆匆运功而行,换做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着,想将往日一掠而过从不在意的景色,好好的记在脑中。

如此且行且看中,突然,我凭空仔细嗅了嗅,就停下了脚步。

四周的空气里确实泛着一丝不一样的气味。

那是,兽的气味。

停下了脚步,我并不感觉慌张,只因为这种气味中带着隐约的熟悉感,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一帮我熟悉的朋友才对。

果不其然,刚站定了没一会儿,周围的草丛里,就陆陆续续钻出来许多四条腿的家伙们。

它们显然没有敌意,只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两侧,虽大多都在盯着我,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里头有几匹特征比较明显,是我能够辨认的出的,厮混了这么些年,对它们这点信任感还是有的,所以比起警惕,此时更多的是疑虑而已。

现在还是清晨,照道理说正是狼群一夜活动后,该要休憩的时间段,此地又靠近山下,远离我所知的它们的活动范围,怎么这帮家伙会莫名其妙的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迷惑的思索了一会儿,遽然,脑子灵光一闪,令人猛的挺直了腰。

“练儿!”四下张望着,我高声呼喊这个名字,狼群不会平白无故违背了自然作息,而能驱策得动这一群兽的,想都不用想,再无第二人选:“练儿!你干嘛躲着?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好不好?啊?”

一通呼唤后,静下来听,却只有风吹打树叶的声音,除了狼群的活动,四下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可我很确定她的存在。

“练儿,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既然不出来,为什么来?”不再大声嚷嚷,这一句,我只用了平时说话的音量,是问给她听,也是问给自己听。

这一次,片刻的沉寂后,终于响起了回应声。

熟悉的声音,却无法确认具体位置,只是在四周围飘忽不定,仿佛一阵无常的风。

那风声如此响道:“不出来,是因为想为你送行的不是我,而是它们,我只是为它们引路。”

“……送行?”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再望向面前的这一群狼,发现果然有些蹊跷,它们虽看似三三两两的堵在我前面,实际却没有一只真正拦到中间挡住道的,全都只是零散的呆在了道路两侧。

正惊疑之间,那风声又响在了耳畔。

“所以,别搞错了,我对你,不见,不送,直到你回来再不离开为止,给我好好的记住了,竹纤!”

于是那一天,最后为我送行的,没有练儿。

当转身离去时,狼群开始嗥号,这嚎叫记得自己曾听到过,那时它们失了一个小小的成员,现在它们重又嗥起,仿佛真的又失去了一个成员。

在一片嗥声中,我咬着牙,飞身运气不停歇的掠远,忍住了回头,却没有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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