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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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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天空,灰黑大地。

七合龙爪花触目惊心,一条条的红线纵横交布,如临死之人浑身爆裂的血管。

风带着一股腐尸气味,肆虐于这世间,沙尘呼啸而来,却被云层中的雷电阻住,雷电如连接天与地的异兽,又如蜿蜒长龙。龙卷风在地平线上游移,满目疮痍,四处废墟,死人于漆黑的河水中浮荡,顺流而去,飘向远方。

“这是何处?”

“我家。”浩然答道。

纣王与浩然二人站在一座黑色石山中,山体中空,风呜呜作响,穿洞而过,纣王道:“孤方才还在西岐城外,怎一瞬便来到此处?”

浩然摇头道:“不知,昊天塔下镇着时光隧道……”见纣王不解,又改口道:“玄门,穿梭于两个时代的通路。”

“孤被送到你家来了?”

浩然苦笑道:“看样子确实是。”忙转身道:“你没事罢。”

纣王咬牙一臂撑地站起,倚在石上,道:“摔落时左手似扭伤了。”

浩然回想离开时间隧道的那刻,纣王抱着自己从数十米高处摔了下来,自己未受半点伤,纣王却是垫了底。盔甲重力撞在嶙峋石山上,只见左护肩处已凹下去一块。忙为天子仔细检查。

卸除护甲,为纣王接续臂骨,又把元气灌入些许,纣王面色如常,料想无碍。忽又道:“你不是与喜媚妲己回朝歌了?怎……”

浩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纣王一手揽着浩然脖颈,接了个吻。凝视浩然双眼,道:“孤要治你欺君。”

浩然柔情忽起,红了眼眶道:“想我了么。”继而席地坐下,道:“歇会儿罢,好不容易回一次家。”

纣王答道:“天天想着你。”又吁了口气,道:“是该歇一歇了。”

浩然把头倚在天子肩上,问道:“西岐战况如何?”

纣王缓缓把二人分别后之事说了,浩然听得心惊胆战,问道:“闻仲便把那两万人都杀光了?”

纣王不语,许久后又道:“孤气的不是此事,慈不掌兵,孤心中明白;但如此一来,孤势必要受天下人唾骂。”

浩然道:“闻仲……闻太师是为了我们,我与赵公明上昆仑山去,偷……”说话间往怀中摸去,幸好昊天塔仍在怀里。

纣王疑道:“偷何物?”

浩然拿出昊天塔,道:“这便是封神台,死者魂魄被吸进来。通天教主令赵公明去……”

纣王思维聪敏,顺此推测,便知其中关窍,道:“闻太师屠了降兵,昆仑山便可义正言顺,派出金仙协助,把守西岐。”

浩然点头道:“对,所以我们上昆仑山时,十二仙去了十个。”

纣王又道:“国师不由分说,把孤带上昆仑,莫非他早知你会遇险?不对,国师又何以认得你?”

浩然茫然无比,二人讨论许久,一时也想不出其中原因。

“幸好孤来了,否则你又要走得不明不白。”纣王道。

浩然扑一声笑了出来,抬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说‘又’?”

纣王不答,许久后道:“那日你身受雷殛,粉身碎骨,孤只想……”

浩然呆住了,半晌后问:“你……想起了?”

“孤只想与你一同去了,胜过在这世上受那无止尽的煎熬,受那无止尽的刀割。”

浩然伸手拭去天子热泪,喃喃道:“你何时想起的?”

纣王微笑不答,道:“眼闭上。”

浩然闭上双眼,心跳得剧烈,纣王温暖双唇已吻了上来,片刻后二人抱在一处。

浩然睁大双眼,望着血红色天空,两手搂着纣王满是汗水的脖颈,呼吸天子那熟悉的气息,他无法抑制地喘息道:“慢点……”

他的瞳孔深邃漆黑,映出天边纠结于一处的雷电。

浩然涣散的瞳仁中现出纣王英俊的脸。

浩然紧紧抱着天子宽厚的肩膀,道:“殷受德……”

“嗯?”纣王鼻梁蹭着浩然的侧脸,喃喃道:“如何?”

浩然微微颤抖,他快要窒息,双手竭力推开纣王些许,大口喘气。

二人对视,各自均是不受控制地颤了许久,方稍稍平息下来。

纣王让浩然枕在自己右臂上。

“你肩伤刚好……”

“莫要多啰嗦。”

“不行,你不认识路,听我说……”

纣王笑道:“别动!”旋即大步跃过融了污血的水洼,正色道:“这已非孤的天下,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

纣王又吩咐道:“抱紧。”

浩然只得搂住天子脖颈,任他背着自己,二人行走于这茫茫世间,仿佛这边残破的大地上只有他们,浩然童心忽起,来回舔那男人的耳朵,纣王只笑道:“想再来?”

浩然忙道:“不!”疯狂后的脱力感,令他第一次觉得如此疲惫,却又舒适安宁。

那迎面而来的风,似是携着宇宙中灿烂的尘埃,铺在纣王干净的脚踝旁。

他们走过浮尸处处的沼泽边缘,走过涩红而龟裂的干地,走过那稀稀落落的墓碑林,与暗淡天光洒落的废墟荒野,随口说着绵延的情话。仿佛地狱般的景象只是一张飘向远方,燃烧殆尽的画卷。

“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纣王嘲道:“五音不全。”

浩然“扑哧”笑了出声,答道:“我们的音律,与你们的音律不同,我的世界有七个音……不再是宫商角徵羽了……”

纣王问:“这便是你家?”

二人携手立于那块顶天立地的玻璃罩前,一面巨大的半球型能量网,隔开了人类居住地与外界,水晶宫内灯光变幻,仅百步之遥的旷野中,核磁风暴四处肆虐。

“这就是神州仅存的七处人类居住地之一。”浩然喃喃道。

“像昆仑仙境。”纣王道。

浩然摇头道:“进去以后,你便不觉得了,这里曾经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浩然微笑着轻唱道:“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一手覆上能量防护罩的边缘。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响起:“旅人身份确认,七三三四一五零号,欢迎回到香港。”

“身份不明,男,亚人类,一百九十公分,七十九公斤,入城后请至人类遗民局登记,资料已送达,欢迎进入香港。”

浩然疑惑道:“亚人类?”

纣王问道:“她说什么?孤为何一句也听不懂。”

“不。”浩然笑道:“你听得懂才有鬼。”

“她说何事?”

浩然笑道:“说你很高,很帅,体形匀称。”说毕拉起纣王的手,走进城内。

纣王站在路口,刹那间瞠目结舌,浩然道:“现在要去租一辆船,买淡水,食物,出海。”

“那轰隆铁兽是何物?”

“汽车。”

“那是楼房?竟有这般高?”

“已经废弃了,第一次核爆炸时把楼毁了上千座,现在留下的不及从前一成。”浩然解释道,带着纣王转过一条小巷。

“有这么多人乞讨为生?”

一眼望去,巷子两旁背靠砖墙,排满了衣衫褴褛,身染重病的人,或躺或坐,苍蝇围着瘦得如骷髅般的乞丐“嗡嗡”作响。浩然叹道:“别问了,这些是从外地来逃难的人。”

纣王拧起英气剑眉,又问道:“此地无君?”

浩然道:“没有,绝对的权利等于绝对的腐化,现在已没有人能独|裁了。”说毕又道:“这种时候,反而需要一个铁血独|裁的君王……”

二人小心翼翼,穿过那条充满恶臭与污水的小巷,却是一片高楼林立的商业区,纣王又道:“贫富如此悬殊。”

“临死前的灯红酒绿罢了。”浩然答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买淡水。”

一声车鸣,把纣王吓了一跳,旋即侧过身,为过路汽车让出一条道。他抬头望去,那座大楼足有数十米。不知不觉,纣王身旁已聚了许多人,一同抬头仰望大厦侧面的电视墙。

“人类最后一名新生儿山本正龙于四月十二日,在东京一场恐怖袭击中丧生,死亡时年仅十九岁,遗民组织决定,把此称号交予二十岁的……”

纣王茫然转头,发现周围的人均是眼眶通红,双目含泪,片刻后散了。

浩然回来了,手持一张卡片。

“浩然!你怎的去了一会,面色苍白如此?”

浩然脚步虚浮,笑道:“不碍事,流了点血而已。”旋即找到一处水龙头,把卡片在机器上划过,自言自语道:“河里的水不能喝,有污染,现在的水和食物都贵得要死……卖500CC血只能换到……”

“饮用水十二公升,请珍惜水资源。”那机械女声从机器内传来,浩然拧开水龙头,取出炼妖壶,水流源源不绝地灌了进去。

纣王全然不懂,看浩然满额冷汗,伸出一手覆在他额上。心痛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拿血去卖?”

浩然摇头道:“人尚且能吃人,何况血。”接水时又抬起头,与纣王望向大厦。

“那巨大匣子是何物,里面怎的有人?”

“那叫电视。”浩然解释道:“幻象,幻景,不是真的人。山本死了?”旋即唏嘘道:“最后一个新生人类死了,真可怜。”

浩然笑着转头望向纣王,纣王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浩然又笑道:“其实我才是最后一个,我十九岁,他二十岁,我比他小,幸亏没人知道,不过我也不是人……”

纣王缓缓道:“那便……断子绝孙了。”他明白了先前周围的那片恸哭。

“嗯”浩然道:“人不能再生育,只能等着整个种群灭亡。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像一个阴影。”

像一个阴影般笼罩于人类的头顶,又像是一把钝剑,把万物之灵一步步送向毁灭,待到大地荒芜一片,这世界又会怎样?浩然沉浸在过往回忆中,无数景象扑面而来。喃喃道:“所以,就算死,也得找齐这十件神器,还有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纣王的话打断了浩然的回忆,天子问道:“那拱门是何意?”说话间双手比划。

浩然笑了起来,道:“那叫‘M’,是很好吃很贵的东西。”

水已流完,浩然使劲拍打水龙头,拍出最后几滴水,把炼妖壶交给纣王,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给你买好吃的。”又跑向那个“M”。

半晌后,浩然递来一个纸袋,两人并肩坐在一棵枯死的树下,拆开那个牛皮纸袋,吃起纣王来到公元3041年后的第一顿饭。

“这是……咳!咳!”纣王被呛得连声咳嗽,浩然先是大笑,后才会意,辣椒,胡椒是在清朝才传至中土神州,纣王从未吃过带辣味的鸡肉,忙递过可乐,喂天子喝了一口,后者满脸古怪表情,哭丧道:“你们就吃……吃这些!”

浩然一面笑得打跌,一面把带辣味的肉拣了,留下两块面包与一片生菜,纣王方闷闷不乐地吃了,又道:“这小方棍儿味道倒还不错。”

浩然喷出一口可乐,道:“那叫薯条,你太可爱了。”

纣王怒道:“稀奇古怪的,喝口水还要卖血,趁早跟孤回家是正经。”

浩然停了笑,认真道:“我蛮喜欢殷商的,如果有下辈子,只想留在那儿,吃点好的,每天睡觉不用提心吊胆……到处都能喝到新鲜的,没污染过的水……”

纣王斥道:“什么下辈子,说这丧气话。”伸出一手,使劲揉了揉浩然的头发,道:“天下是孤的,孤是你的,等你找齐十神器后,不许再回这处了。”

“嗯。”浩然忍着悲伤,强自笑道:“现在已经凑齐两件……加上我自己,三件,等这事办完,就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纣王突然想到一事,蹙眉问道:“你既是东皇钟……”

话音未落,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商业广场上的汽车一齐鸣叫,纣王瞬间抱紧了浩然,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四周均是哭喊,尖叫,马路上汽车“砰砰”声大作,撞成一团。

待得浓烟渐散,纣王方心有余悸地爬起,说不出半句话来。

浩然吸了口气,眼望那间火舌四窜的“M”,塑料招牌被烧融,继而落下,淹没于火海中。

浩然缓缓道:“每天都有,习惯了就不稀奇了。”说着拾起未吃完的汉堡包,拍了拍上面的尘灰。眼望人群哭喊着散开,一老妇人躬嵝身形,走上前来,拣了洒落于地的可乐杯,浩然把未吃完的半个汉堡递过去,老妪感激涕零地接了。

浩然带着天子,绕过马路上撞在一起的车辆,又一声巨响传来,那接了汉堡包与可乐的老妪额头上多了个血洞,倒了下去。

“她……”

浩然站定回头,忙拉住纣王,喝道:“不要过去!”

二人看着数名男子把那老妪的尸体抬到一部手推车上,慌忙跑了。浩然方轻声道:“那是‘枪’,很厉害的武器,别管了。”

纣王怒气难抑,问道:“为何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

浩然小声道:“割肉,晾干,做成肉干吃……”

离开商业区,到得码头,浩然走进一件光线昏暗的小屋,道:“租一艘小船,买够吃三天的干粮,淡水我自己预备下了。”

“浩然?”老水手于柜台后抬头,诧道:“又要出海了?”

“嗯。”浩然微笑道,“这是我外地来的朋友。”

老水手眯起眼,打量站在浩然身后的殷受德,点了点头。回身取出钥匙。浩然又道:“不要黑肉……顺便借一下煤油灯。”

老水手叹道:“浩然,你还在做白日梦呢。”

浩然接过钥匙与油灯,指了指角落的木箱,示意纣王搬着,笑道:“谢了。有梦可以做,起码比坐着等死强。”

老水手撒了手掌,那银色沉甸甸之物打着转,顺柜台一路滑来,浩然接了,道:“不用这玩意儿。”

老水手道:“收着,总比没有的强。”

浩然笑着收进怀里,道:“谢了。”

“这银晃晃的铁器是何物?”纣王问。

浩然答道:“沙|漠|之|鹰,枪,杀人用的法宝。”

关上棚屋的门,纣王搬起木箱,放在码头的小船上,问:“黑肉是什么?”

浩然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相信我。而且这不是黑肉。”

那小船只容二人位置,纣王把浩然抱在怀里,两人身体贴于一处,浩然道:“现在,我们去见东皇大人,他在海里,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纣王正色答道:“女婿自然也是要见岳丈的。”

“女婿。”浩然为这称呼好笑,长腿蹬着船尾油箱,猛力一拉,笑道:“回家了——!”

小船突突突转了个向,激起白色浪花,朝那茫茫黑色大海中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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