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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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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办,逃跑吗?”

无双看看拓跋嗣,又看看拓跋绍。兄弟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洞窟的两边,都在埋头沉思。无双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拓跋绍不是寻香的对手,而拓跋嗣的灵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寻香说三天之后再找你,以他骄傲的脾气,这三天之内,他一定不会难为我们。如果我们买三匹马,日夜不停地向东方奔跑,三天之后,大概可以到达西凉国的首都。但西凉国与秦国一向不睦,我是无法使用秦国公主的身份请求他们帮助的。但到达人多的地方,就算寻香想杀死我们,也会有所顾忌。”

拓跋绍摇了摇头:“我不想逃。”

拓跋嗣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拓跋绍傲然道:“他是乾闼婆族宗主,我是紧那罗族的传人,为何我要逃走?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将会是整个紧那罗族的耻辱。”

整个紧那罗族?无双心里暗道,所谓之紧那罗族,也只剩下你一个人,而你本已经死了,如今能够复活,也是因为寻香,紧那罗族根本就已经灭亡了。

“不错,身为拓跋氏的后人,在敌人面前逃跑,拓跋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们。”

拓跋嗣与拓跋绍的意见居然是一致的,只不过一个是为了紧那罗族的颜面,另一个是为了拓跋氏的颜面。

“无双,你走吧!一直向东走,过了玉门关,就到酒泉了,那是个大地方,就算不能泄露你的秦国公主身份,也一定能够找到秦国的客商。你只要悄悄地告诉他们你是秦国的公主,他们就一定会带你回秦国去。”

拓跋嗣解下腰间的弯刀:“虽然你还未与我成亲,但你我的婚事已经订下来了。如果你能脱难,一定要到魏国去,以皇后的身份总揽朝政,这金刀就是我给你的信物。”

无双却不接金刀,微笑道:“我还未与你成亲,你就如此相信我吗?”

拓跋嗣道:“我知道此次凶多吉少,如果我不能回魏国,只怕国内会大乱。但如果你能前去,我就算死,也会放心了。”

无双笑道:“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不愿意逃跑,大概是觉得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吧!虽然我是一个女子,也经常想出各种伎俩,不过我也未必就真地那么贪生怕死。既然你们两人都不愿意走,我便也不走。不如我们用这三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对付寻香。虽然他很厉害,但只要是有情众生,都是有弱点的。若是能够找到他的弱点,但一定能够击败他。”

拓跋绍精神一震:“说得有理,只是象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完美了,我怎么样也想不出他的弱点在哪里。”

无双悠然一笑:“太完美了,这便是关键。一个完美的人,必然就会骄傲,完美与骄傲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拓跋嗣却仍然不能放心,“你还是先走吧!我们能胜他的机会是很渺茫的,你在这里反而令我们分心,若是你走了,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够放手一战。”

无双笑道:“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累赘吗?无论你怎么劝说我,我都不会走的。虽然我未必就能与你们患难与共,但让我孤身一个女子,独自走那么远的路程,只怕比留在这里还危险。”

拓跋嗣叹了口气:“若是你一定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只不过,真有危险的时候,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我知道你能办得到。”

无双一怔,如果有什么危险,她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吗?为什么拓跋嗣说她能办得到呢?

她本以为世上的一切都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命运虽然未必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却也不可那么轻易的屈服。然而现在她却有些疑惑了,连拓跋嗣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难道她的降生,真地有别的意义?

拓跋绍开始用陶土制作一种鱼形的乐器,名叫埙。他说在游历的路途中,他遇到的汉人教会了他吹奏这种乐器的方法。

埙极易制作,将陶土铸成鱼形或者椭圆形,然后在其上钻出若干小孔。制成的埙被放在火焰中灼烧,不久之后,就变得坚硬了。

拓跋绍制作了许多埙,每制成一个,便以其吹曲,分辨音质的好坏。他对于音质十分挑剔,每一个都不能令他满意,他便继续做下去。

他的这种精神似乎也影响了拓跋嗣,拓跋家族之人在音乐上的天分于此之时体现无疑。拓跋嗣迅速地学会了埙的吹奏方法,他们两人每日都在吹奏新制成的埙,以此分辨埙的好坏。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迫在眉睫的决战,反而将试制埙当成最重要的工作。

无双对于他们的这种作法,居然也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她每日都与附近的居民闲聊,似乎对于风土人情极感兴趣。

与此同时,寻香参观了所有的洞窟。

洞窟都是刚刚开凿不久的,有些洞里用山石制成的颜料描绘着传说中的人物,有些洞里则打好了泥胎,正要制作佛像。

是西域的僧人带来了偶像崇拜的热潮,也许是因为人类本性的软弱,当他们痛苦无依之时,匍匐在偶像的面前,感觉到冥冥之中自有神灵可以庇佑,无论是否真地有效,多少还是会带来一丝安慰吧!

寻香抬头看着形态各异的塑像,觉得对人类之心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不由想到身为半神的八部众,他们亦是同样的脆弱,与人类相比,不遑多让。

然而他却是与别人不同的,他绝不会软弱。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他一定要使她真正地回忆起一切。就算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虽然不知拓跋氏兄弟会做些什么,但他却已经猜到他们三人是绝不会逃走的。就算逃走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与无双之间已经因曼陀罗花香气联系在一起了,就算远在天涯,他也一样能够感觉到无双的存在。

他与过路的僧侣们辨论着佛经中的奥义,每个僧侣都因他的智慧而深表钦佩,但他们却众口一辞地批评他,“一个如同你这般智慧的人,却无法逃离自己的执着之念,为何要使自己沉沦在执着的深渊之中呢?”

他唯笑笑而已。一些普通的人类,又怎么会明白他所执着的是什么呢?也许他是太低估这些人了,虽然没有任何灵力,却也睿智地感觉到深藏在他心底的执念。

三天时间,不过是沙漠上日影的东升西斜,人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不同的僧侣走了,又来了。谁也不知他们来自何方,亦不知他们会去向何处。

三天之后的清晨,寻香从彻夜未眠辨论不休的僧侣之中站起身。他看见不远的地方,无双正对着他微笑。

远远近近的晨烟,轻纱般地笼罩着沙漠,鸣沙山上的风吹起千年不变的淡淡哀愁。寻香感觉到无双身上淡淡的香气,与他身上的如出一辄。他便感觉到悲伤,无双可知道,这样的生命终究是无法一直延续下去,总有一天,这虚假的生命会走到尽头。

然而旁人是绝不能从他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面容上看出他的心思,他美丽得妖异的双眸中,永远只是流露出一丝淡然的残忍之意。他微微一笑,“怎么是你来了?那兄弟两人呢?”

无双亦是甜甜蜜蜜地微笑,伸手指向身后:“他们说请你去听一首乐曲,这乐曲在人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却随着紧那罗族的血液而流传。自紧那罗王子死后,连神都无缘再听到这首曲子,但是你却能听见。他们说这是无上的荣耀。乾闼婆族与紧那罗族同为乐神,但乾闼婆却沉溺于幻术之中,早已经荒废了音乐与舞蹈,只有紧那罗族仍然坚持着创世之神留给他们的天赋,这天赋就是击败乾闼婆族的最终力量。”

寻香仰天长笑,“多么离奇的笑话啊!不错,历代的乾闼婆王都不屑于研究音乐与舞蹈,因为那本就应该是女人们做的事情。只有对力量失去信念的民族,才会执着于音乐。他们所神话的乐曲,真地有那么奇妙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拓跋绍的力量每次都在增加,也许他真地能够演奏出符合紧那罗王身份的乐章吧!”

无双道:“那就随我来吧!他们说这样的乐曲,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能演奏。”

寻香微笑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三天的时间以你的个性,一定会有所准备,或者你们已经埋伏下什么,想要引我入圈套。”

无双双眉微挑:“你怕了吗?”

寻香朗声长笑:“怕?这世上还有什么圈套是可以困住我的吗?无论你们怎么设计都不可能伤我分毫。”

无双温柔地微笑道:“那就随我来吧!他们就在西行不远的地方等着你,听说从这里西行,就可以到达佛陀的故乡了。”

寻香点头,“不错,只不过这一条路是世间的人类走的路,对于半神来说,路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问题在于如何修行才能真正地到达西方。”

无双一怔,心道他在此时说这些话干什么?

她见寻香已经率先向着西方行去,风吹起他淡蓝色的衣袂,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甚为熟悉,似乎许久以前便见到过。

她便远远地跟随在寻香的身后,心里仍然觉得恍惚不安,希望这一次的计策真地可以杀死寻香,否则,拓跋兄弟和她只怕都无法离开这个沙漠了。

不远的沙丘之后响起悠扬的乐声,乐曲很动听,带着苍茫之意。寻香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这就是连神也听不到的音乐吗?”

无双眨了眨眼睛,“听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她顿了一下,故意神秘地道:“但有些音乐是要久听才能听出妙处的。”

寻香冷笑道:“这样的音乐再听上多久,也不过只是音乐罢了。”

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凝神去听,音乐似乎很普通,只是略显忧伤,然而越是听下去,却越觉得音乐里有不可思议的魅力,竟然在试图影响他的心神。

他心里一动,却暗暗冷笑,乾闼婆族是精通幻术的种族,想要控制乾闼婆宗主的心神,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寻着乐声到了沙丘之后,却见拓跋嗣端坐于沙丘之后正在吹着一只陶土制成的埙。寻香一怔,他本以为这音乐是拓跋绍吹出来的,想不到居然是拓跋嗣吹奏的,看来拓跋嗣也并非是全无灵力之人。

拓跋嗣停止吹奏,抬起头对着寻香微微一笑:“我弟弟便在那城中,如果你想找他,自己进去找吧!”

他抬手向着不远处的一方土城指去。所谓土城,也并非是真正的土城,不过是许多风化的土堆,一堆一堆地错落分布,远远地望去,如同是一个城市。

寻香傲然一笑,“他为何躲在那里,不敢见我?”

拓跋嗣微笑道:“你可知那城被当地人称做什么?”

寻香道:“称做什么?”

拓跋嗣道:“人们都称那里为魔鬼城,居说进去的人就无法出来,因为他们都被魔鬼索去了性命。”

寻香失笑道:“那么你弟弟呢?他也出不来吗?更何况,八部众会害怕魔鬼吗?向来只有魔鬼听到八部众的名字闻风丧胆。”

拓跋嗣神色笃定,全不为寻香所动,“若是你不信,就只管进去试试吧!”

寻香道:“无论你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就算你不让我进去,我一样也会进去。正如你所说,有人会死,但死的人却一定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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