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魔将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我的手臂,硬扯着往崖边拖去。此时,不归岩猛地震动了一下,两把弯刀呼啸回旋着,从刁钻角度飞来,瞬间切断了他们的手臂。
我的身体骤失拉扯力度,伴随着两条断臂,一块儿跌倒在地。
两魔将先愣愣地看着对方手臂上露出的骨骼、肌肉、经脉……过了片刻,鲜血喷涌而出,淋得到处都是,他们似乎才发现自己也失去手臂,发出刺耳的悲鸣咆哮。
我在血泊里抽搐了两下,艰难地爬起,跌倒,再爬起。就好像一只被毁坏的木偶娃娃,怎么站也站不稳。
苍琼震怒地回过头,死死盯着不归岩入口处,随后她往我身边走来,伸手扯起,要亲手丢入熔岩内。
暴风似的黑色身影卷来,隔开了我们的距离。
满天杀气蔓延,兵刃交锋,一声清吟,在空中划出耀眼的火花。
苍琼暴喝道:“你想与我作对?!”
随后是宵朗的愤怒的答复:“是你要与我作对!”
我失血过多,头有点晕,只觉得刀剑互击的声音连环碰撞着,就好像最急促的乐曲,不容半分喘息。是谁在弹这般无曲调的东西?比师父弹的琴可是差远了,惹得人心烦意乱。
我揉揉意识不太清楚的脑袋,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随后琴声稍缓,听见苍琼在骂:“就算你费尽心思也无用,她是不会为魔君补魂,留之无用。”
宵朗反击:“无论她是否为父亲补魂,也是我的女人!阿姐你不应擅做主张!”
苍琼嗤笑道:“人家可没承认是你的女人。”
宵朗冷道:“这是我的私事!不劳阿姐费心。”
苍琼:“我不能让你为一个女人,罔顾魔界大局。这天地间,不能掌控的东西必须毁去!”
宵朗大笑:“哈,包括我吗?”
苍琼:“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便不忍心动你。”
宵朗:“你自然是忍心的,你是凡尘俗世所有恨的化身,只要挡了你的路,莫说是一个亲弟弟,哪怕是十个也下得了手。”
苍琼:“你找死!”
琴声又加快了,好像还混合着旁边众人规劝的嗡嗡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中间似乎还出现了很多次我的名字。
可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吵他们的,我做我的事。
我摇摇晃晃地迟疑了一会,继续坚定地往崖边爬去。
师父还在下面等我。
三尺、两尺、一尺……
好不容易快爬到了,宵朗那讨人嫌的脑袋却出现在我眼前,他衣着凌乱,咬着牙,两只眼睛喷着火,抓着我的领子死命地摇,愤怒地问:“你他妈的就那么想死?!”
我给摇晕了,傻乎乎地回答:“没有,我去找师父。”
宵朗直直地看着我,颇为无语,可就是不松手。
我只好扭来扭去地挣扎。
苍琼利剑瞬间刺到,宵朗一手抓着我,一手格挡,剑锋在他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从上臂一直拉到手背。
随后我眼一花,似乎看见很多人冲上来,隔开二人。
宵朗扯着我迅速后退。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师父越来越远,心头刺痛,立刻毫不犹豫地往他手上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腥甜的鲜血味道很恶心,宵朗吃痛,依旧不肯放手,死死拖着我往后退,然后腾空而起,迅速离开。
“放开我,我要师父!”呼吸不再顺畅,头脑无法思考,心跳快得几乎跃出胸腔,我觉得整个人已失去理智,只能用全身最后的气力,拳打脚踢禁锢我自由的人,声音凄厉得好像乱葬岗的女鬼。
宵朗顺手抬起刀柄,重重敲在我后脑勺上。
我仿佛看见许多闪亮的扫把星划过天空,陷入浓浓的黑幕,随后再没有意识了。
我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梦里有蓝天白云,灿烂阳光,空气中缠绕着淡淡的梨花香,师父抱着我,衣服上有阳光的暖意,处处都是幸福。他忽然笑着要弹琴,琴声很奇怪,断断续续地有些凌乱。最后还发出几个尖锐的高音,将我震入黑暗,整个人都吓醒了。
夜色里明亮的烛光,刺得我半天张不开眼。
我全身疼痛,意识涣散,一时无法思考。不远处传来乱七八糟的琴音,断断续续,纷乱无章,听得人难受。我挣扎着抬起头,透过白纱帘,远远望去,却见宵朗正经八百地端坐琴桌前,用粗糙笨拙的指头,犹豫地一根根拨动琴弦,组合出最难听的声音。
“他看了这边一眼,放下琴,匆匆赶了过来。
“难听死了。”我毫不留情地打击。
宵朗的表情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你晕了三天三夜,是我下手太重了。”
刺耳的声音解除,我渐渐恢复理智,便将视线挪开他身上,愣愣地看着床顶上的浮雕花卉发呆,慢慢想起昏迷前发生之事,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无力挽回的挫败化作绝望,眼泪已失去作用,我甚至不敢多想一个字,若是想了,精神便会彻底崩溃,陷入疯狂。
我缓缓侧过身,尽可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被子包裹住,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整个世界,回到师父还没离开的时候。
宵朗静静地坐在我身边,隔被子试探着在我脑袋上摸了一下。
我没动,也没理他。
过了一会,他又摸了一下,咳嗽两声,用很不自然的僵硬声音安慰:“乖,都过去了。”
“走开。”我冷冷地对他说。
宵朗说:“我不走。”
“滚开!”我叫道。
宵朗说:“我不滚。”
“这一切不是你喜欢的吗?”我猛地坐起身,发泄似地朝他怒吼,“你不是最喜欢伤害我,让我愤怒、痛苦、挣扎吗?!你不是最喜欢用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强迫我服从于你吗?!够了!我的折磨已经到头了,我唯一的恐惧也消失了!从今以后,你再也没有伤害我的筹码了!你开心了吗?”
“不是的,”宵朗沉默了许久,仿佛过了一个甲子,他挫败地低下高傲的头,艰难地说,“我却在几千年前,注意到你了。可是……我知道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注意我……无论我有多喜欢你,你永远也不会爱我。至少我要你把我放在心上,不能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