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江篱并不知道掌门对她有那么大的期望,她只是在忧心墨老祖,他被关在禁地受罚,受的是什么罚,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她心头沉甸甸的,最后跑到正殿那里拿出了一把玉签,接着又回到塑像那里郑重叩头,这才开始按照当初掌门所授的方法,想要与老祖联系。
仙宫也是能向上传达讯息的,当然能不能得到回应就很难说了。
江篱在这里呆了三年,从来没有向老祖传递过讯息,但是这个时候,她也忍不住想要问问,他现在到底如何。事实上,因为没有掌门的许可,江篱还是有些紧张,她把想要问的话写在了玉签上,接着将那玉签放在了老祖塑像的手里面,放好之后她立刻跪下,恭谨地等待着。
……
玄冥海的孤岛上是没有一点儿仙气的,墨修远在这里受罚。
他瞒过了天道规则,却摆脱不了仙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飞升修士不得在凡间界逗留太久,不得直接插手凡间事务,发现魔物没有第一时间汇报给仙尊,这些都是他所犯的错,需要受罚。他天资卓越,一心修道,飞升不过万年已达大罗金仙之境,能够飞升的修士从前哪一个不是惊才绝绝?偏偏出了个墨修远,将别人俱都远远抛下。
他早年因为没有屈服在一些势力之下,得罪过一些人,以前顺风顺水的时候,那些人都有什么动作,如今到了逆境,就纷纷落井下石了。也幸得他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否则这一次,不会仅仅只是关禁闭那么简单。
要知道,那仙尊在仙界的地位崇高,他并不想有人威胁他的位置,身处高位太久,修为又无法再进阶,既然如此,想要稳住自己的位置,面对那么年轻的大罗金仙,他心头也是有几分不舒服的。如今他墨修远犯了错,自然要惩戒一番的。
墨修远冷笑一声,归根结底,是他还不够强大,他是大罗金仙,而那仙尊,却是仙界唯一的一个九天玄仙。
在没有灵气的孤岛上,他的伤势恢复得并不快,没有灵气也无法修炼,他的日子也十分难熬,起初的时候会通过那一缕神念偷偷看江篱来打发时间,后来的某一天,在塑像被抱住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心跳加速,情绪难以自控,这样的失控让他又惊又怒,偏偏还有喜悦夹杂其中,最重要的是他都分不清那些情绪到底来源于他还是江笆,甚至不能理所当然地强加在江笆头上,他觉得他不能自欺欺人……
于是,在仔细思考了一天之后,墨修远不再去注意那一缕神念了。仙尊沉迷权利和欲望修炼停滞不前,他不想被世俗情爱迷了心迷了眼。
他怕自己会因此而滋生心魔,他不想被任何人影响。
他不能止步于大罗金仙。
一晃三年过去,墨修远觉得他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心若止水,只是在看到玉签上传来的消息之际,墨修远平静地心湖又抖了一下,仿佛有个顽皮的小童,在那湖水中丢下了一粒小石子儿。
墨修远:“江笆,是你吧。”
江笆:“我想她。”
是的,他一直在想她。他的想法很单纯,只要呆在她身边就好,像从前一样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每一寸土地,每一条山道,每一级石阶,只要在一起。
墨修远忽然动了动手指,他觉得自己的掌心空荡荡的,在那一瞬间,心头大抵是有几分失落的。
江篱写的是,“愿老祖一切安好。”
墨修远又看了一遍,突然又觉得心情很不错,他甚至跟江笆说,“她是希望我一切安好,没提你呢。”只不过转念想到江篱根本不知道江笆的寻在,又眉头微微一皱,他将神识注入留在塑像的那缕神念之中,随后便看到了仙宫景象。
此时,江篱正跪在他脚下。
上一个金身毁掉之后,沧澜仙宫重新塑的这雕像并不大,只是等身大小,因此这会儿,墨修远仿佛觉得自己真的站在了江篱面前,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明那么小小的一团,他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仿佛天地间,就只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了。
墨修远怔了怔,他闭上眼睛,神识撤回,待到心绪平静下来,这才再次看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才注意到,江篱的修为一点儿长进都没。
他没来由地有些不高兴。
仙人不能在凡人界久呆,他自然是不能长期呆在凡人界的,更何况现在还在受罚,但是,她却可以飞升进入仙界的。既然江笆这么想她,她也应该为江笆做点儿事才对。
想到这里,墨修远用神识在那玉签上刻了字。
啪的一声,老祖塑像手里握着的玉签落了地。
江篱心头一喜,她将玉签拾起,小心翼翼地注入神识,结果就看到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诸事不顺。”
她顿时一惊,下一刻,就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飞升救我。”
墨老祖让她渡劫飞升仙界了去救他?
她做得到?
江篱傻在当场,愣了许久之后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个神器。
莫非老祖也知道她体内有神器,所以才对她寄予了这么大的希望?等她飞升了去救他……
可是她现在只有金丹七层修为啊,金丹过后是元婴,元婴大圆满之后才能渡劫,渡劫成功的修士,整个东陆万年来也只有一人,那便是老祖墨修远。
江篱最近三年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的,为了活着而活着,并没想过其他,完全是得过且过,不能修炼,那就不练就是,每天弄点儿别的,炼制各种各样的面具,她以为自己以后每一天都会这样熬过去的,却没想到,老祖会对她寄予了这么大的希望。
他救了她,他希望她飞升之后去救他。
【】
墨老祖让她修炼,飞升之后上去救他。
江篱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混日子的过下去,只是有了目标是一回事,目标如何来实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修炼起来速度缓慢,但现在,又不可能去布一个死阵,她阵法才刚刚入门,而整个东陆,也找不出几个能够布死阵的人,更何况,死阵阴邪歹毒,是不被正道所容的。
那她应该如何修炼呢?
江篱并不曾在沧澜仙宫找到关于神器的只言片语,她所知道的那一点儿消息,也是从万林那听来的,而万林,则是从仙人遗迹中得知的。
也就是说,仙人有可能知道关于神器的秘密。
只是她跟墨老祖见过多次,他也并不知道她脸上的红疤就是神器,也并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出任何不妥,所以墨老祖应该也不知道的吧?
江篱心头有些犹豫了。她要不要问一下墨老祖,关于神器的事情呢?她应该相信他。
在万象城时,她就已经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了。
如今,她仍旧信他。
于是江篱又郑重地写了一条讯息传递了上去。
“老祖,我怀疑我体内有神器天地乾坤,你知道天地乾坤吗?它的形状跟我脸上的疤痕是一样的。因为它的缘故,我修炼进阶缓慢,除非在死阵这样的环境之中,几乎无法正常修行。不知有无破解之法?”
墨修远说完让江篱来救自己的话之后,就已经觉得很丢脸了。
他自己都疑惑不解,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堂堂大罗金仙,等一个小姑娘来救?
本来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他脸上的燥热让他心口也有些烦闷了,本想着不去看她的回答,然而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一支玉签上,搅乱一池春水,搅得他心神不宁。
然而等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墨修远眼睛蓦地瞪圆,满脸难以置信,只是开始的震惊过后,他忽然明白,这极有可能是真的,之前的很多事情,也就能说得通了。
当初,路远会去万象城,会碰到江篱是因为老祖的一个神谕。
他们是去万象城附近找东西的,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实际上,就连墨修远都不知道应该要找什么东西。
他是从仙界另外一位修士那里听到的消息,在凡人界万象城附近,会有重要的东西出世。
他得到消息之后还算了一卦,卦象虽不明显,却的确蕴藏玄机,因此便让沧澜仙宫派人去万象城守着,路远与万象城城主万林交好,所以这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这么一守,就是好些年。当然,路远也不是天天呆在那里,他每隔一段时间去一趟,而且带去的人也不同。
不可能把门中修士长期放在万象城,所以就当做一个历练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上一批人,至于找什么,没人晓得。
后来他专心渡劫,便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之后虽然渡劫成功,但是肉身没保住,神魂受创,强行进入□□之后,又躲在沧澜仙宫的洞天福地里休养,也把这事情给忘记了,直到现在,看到江篱的话他才想了起来。
他没有见过神器天地乾坤,仙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极少,他只知道,那神器能够吸收天地万物,甚至还能吸收气运。
在洞天福地之中,他面对死阵都无能为力,而她却能与死阵对抗,最终破阵而出。
在万象城内,她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面对魔物也有一战之力,鲜血能够灼伤魔物,更能驱散那些魔气。
他其实一直在思考她是怎么做到的,奈何一直想不透彻,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还有她那天煞孤星的命格,或许也能用神器在身来解释,毕竟那神器,是个可以吸收气运的东西,以她现在的修为,神器肯定没有认主,虽不知为何寄居在她体内,但她既然完全察觉不到,又影响她修炼,就证明她只是一个宿主,并非神器的真正主人。
江篱没有得到神器的认可,自然无法控制它,所以她身边的人,气运不就被神器吸收了么?
墨修远眉头蹙起,他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着面前的石壁,整个人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片刻之后,他问道:“还有谁知道你体内有神器?”
因为那声音直接在脑海之中响起,江篱立刻回答,“并非告诉其他人。”
墨修远嘴角微微一勾,又听江篱道:“万城主有仙器乾坤,是他发现的。所以,他也知道。”
墨修远神情又有些不悦了。
他觉得自己几万年来心绪就没有如此起伏不定过。然而某些情绪一旦开了头,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又正因为以前从未如此过,现在陡然这般,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想,他得尽快给江笆找个肉身,跟他分开,否则的话,后果无法估量。
此时的墨修远完全没有想过直接灭掉江笆的那一缕神魂,原因为何,他自然也不会去想了。
“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墨修远想了一下,“仙界对于神器天地乾坤的记载也不多,不过神谷的后裔或许知道一些。”
仙界曾经有一位神,他为了天下苍生跟魔界魔尊同归于尽了,之后两位九天玄仙也牺牲自己封印了魔界入口,也就是一线天内的封印。
神也是有后代的,包括徒子徒孙,奈何之后那些修士修为都很一般,连大罗金仙都没有出一个,自然地位大不如前。
如今神的血脉存于世间的已经不多了,而这为数不多的修士,正隐居在神谷之中。
只是他现今正在受罚,想要去神谷拜访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