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台下看去,许直老泪纵横,强忍一身伤痛,蹒跚走到台前,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项宁梓跟在一旁欲扶他,却被许直固执地推开。
他一直走到池莺面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脸哀凄道:“寨主,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四方寨……”
“许直?你……你什么意思?”池莺有些愣怔地看着面前这老态龙钟的昔日护卫,那苍老的身躯早已看不到一丝当年风采。
“当年寨主得知袁康寿执意要走,借酒浇愁,酩酊大醉,又去找袁康寿理论。我身为寨主护卫,一直跟在寨主身后。后来……袁康寿逃离,我怕寨主出事,就进屋查看,我从未见过寨主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我……我一直倾慕寨主,才一时糊涂,犯下涛天大错。”许直低低嘶声愧疚道,“让寨主一直认为是袁康寿。我怕寨主伤心,不敢挑明。后来寨主怀有身孕,离开四方寨,去往中原寻找袁康寿。寨主不知道的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只为暗中保护。我本打算等回到四方寨,就要将所有事情如实相告。可是,等我们回来之后,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死伤无数……”
“这么多年,寨主一直靠着对袁康寿的恨意技撑自己,如果我再将事实相告,我怕——我怕——”许直再也说不下去,只能重重扣下头去,双肩抖动着伏在池莺面前。
事实以这般方式澄清,袁康寿看着面色灰败的池莺,似乎岁月一瞬间就将遗失了的这许多年刻在了那张美丽的脸上。弹指一瞬,红颜尽老。恍乎间,眼前又闪过当年他重伤崖底之时,那拨开重重杂草,披戴一身阳光出现在他面前的明艳少女。
袁康寿从恍惚中回神,不由得重重叹一口气,转头不忍心再看。
“既然你要瞒我,为什么不瞒我一辈子……”池莺看着许直,喃喃道。
“寨主,我们做错了,我们真的做错了啊。”许直抬起头,泪水流了满脸,显出颓废的狼狈,“四方寨遭此大劫,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我们都不应再将痛苦转接到连山族人的身上。他们是最无辜之人,最善良之人,寨主,你蒙蔽自己太久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我们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当年我受伤,被连山族人所救,竟由此给他们惹来涛天大祸。我听命带领寨中勇士进入山洞,寻找山谷入口,这些年轻人全都死在了山洞里,我的儿子至今还迷失在里面,找不到归路。这样惨重的牺牲,不是天罚,是我们送他们去死的啊!寨主——”
池莺听着许直的嘶声哭诉,低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身伤病的老人。
当年他们强攻不成,死伤惨重,最后却是利用连山族人的善良,欺骗他们自己带路,绕开山洞机关,攻下了山谷中与世无争的连山族。从那时起,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高大沉默的护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年她的心只被袁康寿占满,那恨意每过一日就深刻一分。她沉浸其中,从未觉察岁月流逝。无论是爱是恨,每一次想起,都恍如昨日一般,鲜明地,连血都仍旧带着微热的红。
此刻乍见昔日故人,那伟岸的身形何时化作这般形容枯槁?那年轻鲜明的容颜又何时被刻下苍老的纹路?
如果这一切都是错的,她这些年所坚守的仇恨,消磨去了她最好的时光的仇恨,又有什么意义?!
程雪翔看着无极庄主呆愣的神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许直的出现是意料之外,但结果却令他十分满意。
多年执念一旦被打破,若不能将她一举击垮,只怕她会变得更加偏执、若走到那个地步,情况只会更糟糕。
程雪翔本以为无极庄主会更加难以对付,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这样的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池庄主,事到如今,你也该醒悟了吧。”程雪翔看时机成熟,开口道,“四方寨所遭受的劫难令人同情,可你同样对连山族人犯下涛天罪行。在下看得出来,庄主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既然你已知晓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此时弥补还为时不晚。连山族人因你而遭受苦难,你同样可以将他们的苦难解除。”
程雪翔语意平缓,循循善诱,这般神态竟与楚飞扬每每想要说服别人时的样子分外相像。
难道这些当大侠的还统一训练过?!君书影手肘支在椅上,指尖虚托着下巴,不由得想到一些不相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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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昂有点少,上午先补一章,今天还有昂,先去7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