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回头望着君书影,又看向池莺和许直几人,此刻却是一反之前的颓态,双目中溢满仇恨。
“你们一个一个,以为都可以皆大欢喜了是吗?!”她吐出一口血水,冷笑着道,“我的好娘亲,我的生身父亲到底是哪一个,你现在认清楚了没有?!”
“圣姑,你……”许直有些痛心地道。
“你闭嘴!”圣姑怒斥一声,双目圆睁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你以为我是你的女儿是吗?!你只知唤我圣姑,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我今年有多大?!庄主,娘亲,你又还记不记得这些?!你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我一眼,有多少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池莺有些惊愕地望着这个在她面前从来低眉顺眼的女儿和属下,半晌才出声道:“你……”
不等她将话说出口,一道黑影猛然掠向圣姑,卷起一道凌厉的冷风。下一瞬间却见君书影手中的利刃已经抵着圣姑的脖子,甚至刺入血肉几分,伤口中蜿蜒地流下血来。
那鲜红的颜色令君书影痛恨至级。
“你到底对楚飞扬做了什么?!”君书影咬着牙,不知要用多少克制力才能忍住不将这可恨的女子击毙当场。
圣姑被那阴冷摄人的气息一震,竟有一瞬间的畏缩。她强作镇定,看着君书影道:“他是堂堂楚飞扬楚大侠,我能对他做什么?!不过是我的血——”她伸出舌尖,将唇上的鲜血舔回口中,嗤笑一声道,“乃是世间最毒之物。”
她又看向池莺笑道:“娘亲,就因为你那些不值一提的情情怨怨,我过了这么多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受尽折磨,到头来也只有这一身毒血可以倚仗,你说我是不幸,还是万幸呢?!”
“解药!”君书影咬牙冷声道,握着剑的手几乎要失去控制。
“君公子可以放心,楚大侠不会死的。”圣姑惨然一笑,“他是我爱慕的男人,我又怎忍心置他于死地。”
她的话音一落,君书影手中的剑刃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往前送了几分。圣姑不得不仰起头颅,让自己能够稍微远离那带着怒火和仇恨的利刃。
“我说了,我的血是世间最毒的□□。”圣姑继续说道,“为了修炼连山族人特有的意念之法,我服下的连山族血比谁都多。为了不被反噬,我日日用百种毒虫毒物浸浴。那些剧毒早已深入我的每一滴血。这种毒,无药可解!楚大侠他不会死,至少暂时不会死。他只会受苦,一次比一次更加难以忍受。他每一次毒发,都要受这生不如死的折磨。日复一日,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痛苦!这种痛苦亦无法可解,等到哪一天他无法忍受了,你就要永远失去他了,君公子。”
君书影冷眼看着她,似乎在估量她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后他突在收回武器,将剑扔给一旁的清风剑派弟子,自己却转身走向楚飞扬:“她没有解药,杀了她。”
他一句轻飘飘的命令,却让那小弟子陷入左右为难,求助地看向信云深。
“君书影,你何必如此虚张声势。”圣姑却突然冷笑道,“你真要杀我,又何必假手他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把解药拿出来?!”
“我知道你没有解药。”君书影连头也不回地道,“我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高放起身将位置还给君书影,君书影探手摸向楚飞扬的脸庞。他无法体会楚飞扬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只是楚飞扬身上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衫,苍白的双唇,紧锁的眉宇,都在在地刺痛着君书影的眼。胸口蔓延出来的那钝钝的疼痛冲入眼眶,一片酸涩。
体内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都在叫嚣着疼痛,这种痛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缓解。平日里最得心应手的深厚内力此时却成为最锋利的刀刃,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切割着失去防御的血肉之躯,万箭穿心也比不上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若能就此死去,都堪称一种莫大的幸福。
楚飞扬却仍旧勉强保持着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口中尽是铁锈的味道,一定已经被他咬得伤痕累累,他却已经感觉不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了。似乎察觉到君书影回到身边,楚飞扬艰难地抬起手。每一丝细微的动作,都会牵起波涛汹涌的痛苦,席卷全身。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包裹住他的掌心和手指,贴上了那光洁的脸庞。几滴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只是带着体温的热度,却像在灼烧着楚飞扬的心。
书影哭了?!他的君书影是那样高傲,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流泪了?!
这泪是为他而流,他赚足了君书影的怜惜,可这却从来不是楚飞扬想要的。他怎么能让君书影如此伤心?!
楚飞扬想要安慰。不过就是疼痛而已,对比以前曾经遭遇过的种种危机,这只不过是最低限度的,连危机都算不上。
只是刚一启唇,就有一股猛烈的痛如同巨大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如果精神是一堵坚固的墙,楚飞扬甚至看到了上面被冲击出来的细小的裂痕。
原来疼痛到了极致,比任何危机都更加难以应付。
圣姑的话楚飞扬也听到了。他会日日毒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的痛苦更甚。楚飞扬已经想象不出来,到底还能有什么样的痛苦能比他现在所忍受的更加深重。
那持着剑站在圣姑身边的小弟子还在请示地看着信云深。信云深虽不知道君书影是真的动了杀机,还是只为了恐吓圣姑,他却有自己的打算。
圣姑也在看向他,面无表情,那双杏眸中却隐含挑衅。
她既然是这样的神情,就必定还有后招。信云深在她的目光中沉吟片刻,一挥手,准了小弟子的请示。
那一刻圣姑的面上是惊诧还是意料之中,已经无人注意了。
身后的小弟子听命举起长剑,圣姑却突然启唇,一道轻灵的声音自她口中而生,被内力裹胁着,袅袅升上高台的上空,又如同炸开的烟火,四散开去。
信云深抬手挥退了那名弟子,只管看她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