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
秋天到了,又到了吃螃蟹的季节了!
楚大侠今年春天的时候结交到了一位住在大湖边上的好朋友,到了秋天就收获了一车的大螃蟹。
大部分螃蟹送到了山上,留下的却也够四个人吃很久了。
刚开始的时候,君书影和两个小的吃得还很开心,因为楚大侠的厨艺着实不错。可是没过多久,几人就开始见蟹色变。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啊!早上是蟹黄粥,中午是清蒸螃蟹,晚上是面拖螃蟹,再来一顿香辣螃蟹——一连十多天,吃不消啊。
这直接导致了君书影闻到蟹味就开始恶心想吐。
这一天,秋高气爽,中秋将至。
信云深派了人下来,邀请大师兄一家上山吃饭。
鉴于大师兄家里是两个男人带俩娃的特殊情况,上山吃饭在老楚家一直是一项喜闻乐见的活动。所以大师兄欣然携同一大两小前往。
开饭了,信老头端坐主位,满面红光,看着儿孙满堂,十分欣慰。
一道大螃蟹就这样施施然第一个被端上了桌。
君书影盯着那盘中红里透黄的大螃蟹,鼻子里闻着那独有的香味,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最后实在没忍住,一捂嘴巴冲了出去。
楚飞扬陪笑告扰,跟了出去。信云深和高小放其实十分能够体惊,感同身受,因为他们也吃了一个月的大螃蟹了。
只有信老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君书影夺路而出的背影,半晌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看饭桌上的三个娃,面上竟透出一丝喜色来。
这一天晚上,信老头暗搓搓地把楚飞扬找了过来。
“飞扬啊,为师问你个事儿。”
“师父请说。”
“咳,书影最近……身体不舒服?!”
“是。”皱眉,“大概前段时间没克制,贪吃把蟹吃多了,现在就受不了那股子荤腥气了。”
信老头自动过滤提取了最想听的话,他只听到“没克制”、“受不了荤腥气”,一双老眼刷地亮了起来。
“小扬啊,不是为师说你,虽然你们年轻武功好,还是要有点节制的好。”
“师父教训得是。”
“以后就让书影在山上住下来吧。我让厨子每天做些清淡的东西,先把最难受的这段时间熬过去再说。”
“恩?”楚飞扬十分疑惑,不过是吃螃蟹吃多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对了,小放精通医术,记得让小放时常给看看。”
“这……这倒不必吧,不用这么麻烦。”以后少吃点螃蟹就得了。
“飞扬啊飞扬,不是师父要教训你,你怎么越来越不像样了!”信老头痛斥道,“看你平常对君书影挺好的,怎么该上心的反倒不上心了?!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事关老夫的宝贝孙子啊,你敢这么轻慢不当回事!揍你个熊孩子!
楚飞扬一头雾水地被信老头赶出了书房,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干嘛了他?!
回头找到君书影,两人一道下山去。君书影问道:“你师父找你说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楚飞扬沉吟片刻道:“师父说想让你到山上住,还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君书影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价值不菲的华丽衣裳,抬头想想家里的锅碗瓢盆,张开指头看看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不得不说,楚飞扬把他照顾得挺好的。
“反常即为妖。”君书影道,“其中必有诈!”
楚飞扬无奈道:“妖什么妖,那是我师父,也是你——”
君书影瞪了他一眼,楚飞扬摸了摸鼻梁,改口道:“也是你长辈,他关心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能有什么诈。”
“那么必有隐情。”君书影道。
“那你到底去不去山上住?!”
“去!”君书影答应得干脆极了。
楚飞扬狐疑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有诈么?!”
“我有事与高放相商。”
楚飞扬脸色一黑:“得了吧,高放天天帮着云深忙清风派的事,你天天游手好闲,你们能有什么事相商。”
“你才天天游手好闲。”君书影不悦地绷着脚背往楚飞扬大腿上踢了一脚,当然没用力气。
“哎,你谋杀亲夫啊。”楚飞扬往旁边跳开一步大叫道。
君书影摆了摆手:“别扯些有的没的,回家记得把那些螃蟹处理掉,送人也好放生也好,别吃了,吃不消。”说着捂着肚子皱了皱眉头。
信白下一次见到君书影的时候,他正和楚飞扬一起站在清风镇的街头,看着几名清风派弟子用大箩筐把肥美的大闸蟹施舍给镇上的穷苦人家。
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穿着破旧的衣裳混进领蟹的人群,被眼尖的君书影发现。
君书影指了指那人,立刻有清风派弟子会心地冲那人吼道:“那边那个白胖子,你出来。”
“怎么了呢?!怎么了呢?!”眼看要排到前面了,胖子不平地叫道。
“还怎么了呢,你肥头大耳的装什么穷苦百姓。给我叉出去。”楚飞扬领会了君书影的意思,一挥手道。
胖子抖着一身肥肉大叫大嚷,被两名清风派弟子一左一右地架了出去,等着领取施舍品的百姓纷纷叫好。
信白满意地捋了捋白须。想来这君书影也是极有心的,知道自己——又那个什么了,所以特来做善事,给自己未出生的宝贝孙子积德。
信白对此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更是急着催楚飞扬和君书影上山住,好方便就近照看。
楚飞扬与君书影轻装简行,只将大门一锁,就带着麒麟二人一同上山了。
两人住的仍是楚飞扬从前的院子,一到地方君书影就发现,那信老头所说的“照顾”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信白早派人将那小院子修整一新,一应器物全都换上了全新的,只那桌上放的一套茶具就十分昂贵。
君书影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若有所思地向楚飞扬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要小心提防信老头。”
正躺在竹椅上晒着太阳做着美梦的信老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腔好意居然被人曲解至此。
这一天,秋高气爽。
楚飞扬和君书影上山来已有几日,每日里衣食住都有人妥善照顾,楚飞扬当了这么多年大师兄也没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还真是受宠若惊。
几名出外办事的清风派弟子这一日回到派中,还带了新鲜的时令水果回来。信白挑了看起来最好的那一些,命人用筐装好,自己弄了条扁担来,晃晃悠悠地往楚飞扬的院子走去。
“飞扬,书影啊,为师来给你们送些水果。”信白把筐放下,捋着胡须,站在院子中央笑眯眯地向着迎接出来的楚飞扬和他身后的君书影说道。
楚飞扬忙上前扶着他师父,惊道:“师父,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快进来歇歇。” 说着又招呼君书影过来帮忙。
“不碍的不碍的,我天天闲着,一把老骨头都要长霉了。”信白笑呵呵地道,又看向君书影,见他面色白晰中透着健康的红润,满意地点了点头。
“书影啊,最近吃得可习惯?!住得可习惯?!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君书影看着信白那张慈祥的笑脸,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冷风从不知名的角落吹来。
楚飞扬戳了戳君书影的背,君书影不情不愿地道:“挺好的。”楚飞扬又戳了戳他,惹来君书影一瞪,却只能继续道:“多谢前辈关心。”
信白点着头,打量着君书影,脑海里想到小石头出生时闹的那一场风波。都怪自己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徒弟,居然下那么重的手,害得小石头未足月便出生。刚才他居然还让君书影过来帮忙拿水果,简直岂有此理!
想着想着,对那“心狠手辣‘的大徒弟便越发不满起来。
“飞扬,你跟为师来!”
楚飞扬莫名其妙地被自家师父嫌弃,又不知为何,只能满头雾水地跟着信白往院外走去。
信白向着往前跟了两步的君书影和蔼地笑道:“书影啊,你歇着,歇着。我有几句话跟飞扬交待一下。”
君书影向来不凑这种热闹,便准备去把那两筐水果弄屋里去。信白见状大骇,连忙拦住:“别别别,这个不劳你动手。”
君书影心下称奇,不知道这信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听话地直起身来,不去碰了。
等到信白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楚飞扬回头冲君书影做了个困惑的表情和手势,也跟着跨出门槛,君书影才弯身把那水果弄到院里的小厨房去了。
恩,先用水泡着,等楚飞扬回来削皮。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楚飞扬就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的恍然大悟兼哭笑不得。君书影坐在窗边喝茶,抬头问他:“你师父说什么了?!”
楚飞扬为难地摸了摸自己那高挺的鼻梁:“呃——他以为你那个什么——有了。”
君书影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他有了,有什么了?!
楚飞扬端了一杯茶水坐在一旁瞅着他,刚刚喝下一口水,就被君书影把茶碗砰地磕在桌上的巨响吓了一跳。
“什么?!他、他——这个疯老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君书影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外走。楚飞扬连忙伸手揽腰拦住。
楚飞扬心想他当然拿你当儿媳妇什么的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你看不出来。这种蔫儿坏的心思自然不能表现在脸上,不然晚上连地板什么的都没得睡了……
他说:“别冲动别冲动,师父他是误会了,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一腔爱护晚辈的心意对不对。再说你要跟他对质你准备说什么?!恩?!”
君书影在楚飞扬三言两语的安抚下也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楚飞扬说得是有几分道理。不管对质的时候他说什么,他都处于被动的境地。信白那老胳膊老腿的,他又不能真的对老头动手。
“寄人篱下,受人欺负,不能反抗,真是可恨。”君书影说道。
“哦这么惨啊,你就瞎说吧你。”楚飞扬把人揽在怀里揉揉搓搓,嘴上也不饶他。
这不是什么大事,君书影也不会放在心上太久。倒是被真相打击了的信白信掌门,郁闷得连晚饭都吃不香,而楚飞扬也受了些许皮肉之苦。
楚飞扬晚上对着烛火揽镜自照,摸着额头上有些微青肿疼的那一小块,想到下午时他将事实真相解释清楚之后,他师父一个爆栗敲到他额头上:“你你你——不争气!气死为师!”
楚飞扬回头看了一眼床上那青丝散乱衣衫半掩累得沉沉睡去的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再争气,也争气不出来第三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