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来找我,深深你有什么事?”离清问。
“我……”我是来做贼的……
***
“衣服怎么弄成这样?”离清看着她一身泥巴装笑道。
“嘿嘿。”
做贼做到这份上,还真是不容易。叶深深一面哀叹,一面谨慎地打量着离清,要是他脸上有发火的迹象,她就立刻逃跑~等啊等,离清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嘿嘿,我不是故意偷跑出来的,我……”
“不用解释了。”离清似乎是憋着笑,花了半天才克制住,他说,“说说你来的目的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
叶深深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傻傻看着离清,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好的事情?当贼的被逮了个正着居然还能撞上主人说你要什么随便拿?
“嘿嘿,我,我听说你这儿有块护心玉,那个……”怎么说得出口嘛……
“护心玉?你是说这个?”
离清愣了一愣,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那东西浑身血红,在夜晚的油灯下散发着红光,被他拿在手里衬得晶莹剔透——是个玉佩。见到这个玉佩,叶深深的第一反应是——“额?怎么不是绿色的?”
玉佩玉佩,不应该都是绿莹莹的么?怎么到了离清这儿变成红色的了?
离清笑了笑,看着玉佩目光如水,好像在看恋人一般。叶深深看得心里发毛,看样子他好像很在意这块玉佩啊,那她拿什么跟他交换?她身上从头到脚的东西还都是玄歆给的,除了这条命是自家的,她哪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啊。如果他不肯给,怎么办?
“这块玉……”
离清把手递到她面前说:“这块玉大概就是你说的护心玉了吧。它叫萃心。”
“嘿嘿,这块玉可以……”借我用用么?
“这块玉,陪伴了我五千年了。”离清微微一笑道,“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血日积月累渗透到了玉里,久了,就成了红的了。”
“那个人,是你爱的人?”看他这副神色不难猜出。
离清叹了一口气说:“五千年,世事变迁,到最后我就只剩下这萃心了。”
烛光闪耀,在他的脸侧投射出一片阴影,一丝丝勾勒出他傲气尚存的眉目。只是眉宇间的落寞却好像屋子里烛光照射不到的暗处,缓缓滋生,不可消磨。
叶深深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跟这个落寞的人,该怎么开口去要他的这个对他来说可能无比重要的东西。总不能跟人家开口说你的玉佩借我用一下吧,这跟少紫那个混蛋说你的小命借我用一下有什么区别?
“那个人……不在了?”她吱吱唔唔半天挤出一句。
“是啊,五千年前就不在了。”
“哦……节哀……”
——混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
“深深。”
“啊?”
“你想要萃心?”
“我……”当然想要。
“拿去吧。”离清笑了笑,俯下身子拉起她的手,然后在她呆滞的目光下,轻轻地把手心的玉放到了她的手里,抬起眼郑重地叮嘱,“小心收管,可不许……扔了。”
“啊?”送、送她?!“可、可是……这个不是你重要的东西吗?”天上掉馅饼了?
“只要你不扔了,不过一块玉,我自然给你。”
“可是……”
“别可是了,天快亮了,你再不走,被长老们发现你沐浴斋戒中途溜回来,可就没你的好日子过了。”他微笑。
“哦,谢、谢谢啊。”
叶深深不可置信,呆呆地把玉收到怀里,再抬头看看离清。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只好尴尬地咧嘴笑。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拿到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总觉得不踏实,临出门又折了回去,探头探脑地回了屋子里。
“怎么,还有事?”
“那个……我要用什么交换?”她支吾着说,“离清,那么宝贝的东西给了我,我不踏实。”如果是偷来的她二话不说拿了就走人,可是这个明明是当贼被抓了人家自己送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离清说:“只要你不扔了。”
“哦。”
她干笑,轻轻掩上了离清的房门。不扔不扔当然不扔啦,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舍得扔呢?只是,送给少紫——算不得扔吧。嘿嘿。
叶深深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狐王殿就直冲湖眉断崖,一路上忽然记起了件奇怪的事情:按理说离清好歹是这个狐狸山上的王,怎么他的府邸一个守备都没有呢?她今天一路走到他府邸,是不是太过顺利了点?
一夜过去了,晨曦微露。
她没有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一心赶往断崖。到断崖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蓝天白日了。
***
少紫这次没有恶作剧似的吓人,正儿八经地在崖上等着。见到叶深深精疲力尽地到了,他身影一闪,到了她面前。
“累了?”他笑眯眯问。
叶深深抬头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咬牙:“不累,一点也不累,为您做事怎么会累呢?”你个王八蛋你去试试看怎么可能不累!
“东西呢?”
“你先人。”叶深深捂着怀里的玉佩抬头瞪他,她才没那么傻,把萃心给了他她不就没筹码了么?
“几日不见,你倒长进了。”
“哼。”你逼的。
“信不过我?”少紫低笑。
“哼。”废话,信得过你才有鬼!
要说叶深深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这些日子以来学到了什么的话,首推的就是瞪眼僵持的本事。无论是跟玄歆也好,跟离清也罢,还是说眼前的怪物少紫,说不过打不过咱跟你耗着的本事可是与日剧进。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招救身保命逼人就范的好办法,居然在少紫这儿也有效。
少紫见她这副神情莞尔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用指甲把自己的指尖划破了,滴了几滴血进去,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把瓶子递了上去。
“你干嘛?”叶深深本来想接,想到他的血可是有剧毒的,嗖地把手缩了回去在地上擦了擦,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再毒玄歆一次?”
“拿桃泽的水混合让他服下即可解毒。”
“哦,”叶深深眼巴巴看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把瓶子擦一下吧……”
“为何?”少紫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因为……因为我可不想还没给玄歆解毒呢自己先被你毒死了!”万一瓶子上沾了血迹怎么办?
少紫失笑,把瓶子塞到了她哆嗦的手里,随后向她伸出手:“东西呢?”
东西指的当然是萃心。叶深深把他放到少紫的一瞬间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两只手交叠,中间躺着一块碧绿的玉,身后是桃花烂漫,遥望无际。
——拿好,你要是敢转手,下辈子我就不去找你,找其他人去了!
是谁?
那个人,是谁?
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色,脑袋里反反复复是那个带着几分嚣张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不绝于耳。
“晚饭?”少紫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一瞬间,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声音,神情呆滞地望着他,片刻后反应了过来,马上一记白眼跟上:“干什么?!”居然会把这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跟那个声音搞错,真是见鬼了。
“你的玄歆时间可不多了。”他微笑着提醒她。
“你!”
***
气归气,她当然也知道时间不多了,越早回去玄歆就少越少受点苦。连续两天的兼程赶路,她的脚早就麻木了,想着玄歆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她咬咬牙往桃泽走。好不容易捂干了的衣服在经过桃泽外面那篇桃林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又湿了。
“玄歆!”
还没到桃花潭边,叶深深就扯开嗓子喊,等她气喘吁吁赶到潭边,却发现潭边早就不见了玄歆的身影。他一个病人能去哪儿?难道是……她不在,他又犯傻跳到潭里面去,然后……
“玄歆!你在不在!!”
小小的桃泽回荡着她有些惊恐的声音,玄歆却始终没有出声。她慌了,早就忘了自个儿是个旱鸭子的事实,正想跳下潭去找寻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非常冷淡的声音:
“你去哪了?”
玄歆?!
叶深深赶忙回头,才看到玄歆脸色苍白地倚在一棵桃树下面,白袍上自手臂开始一片殷红,染湿了整个袖子。他站在树下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少有的紧张,更多的却是怒火。清亮的眼里沾了一抹怒意,说不出的违和。
“你的手臂怎么了?”
她走上前去掀开他的衣袖,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赫然入目。
玄歆万年皱着的眉头似乎松了一些,淡道:“我怕晕过去。”晕过去,万一她回来了,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看不到。
这个木头!
叶深深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心揪,这才想起了少紫给她的瓶子,赶紧掏出来,跑到潭边用叶子盛了些许水倒进瓶子里。又跑回他身边来,扶着他做到树下,把瓶子交给他。
“这是什么?”
“药。”姑奶奶差点丢了小命给你弄来的药哼哼。
玄歆狐疑地接过瓷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脸色一沉。
“你去找了少紫?”
“额……是啊。”叶深深手心开始冒汗:玄歆木头啊,不要告诉我你因为是仇家的药你就不喝吧?!
“你居然去跟少紫做交易?”
如果说之前玄歆的脸上都是冰冰的表情的话,这会儿可以说是下冰雹一般的表情。他捏着瓶子的手已经泛了白,一双眼睛盯着叶深深直发寒。
叶深深委屈得很,玄歆看她的眼神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她差点丢了身家性命去跟那个恶魔做交易,只是想救他,他居然拿这副脸面来对她!混蛋玄歆,他还真好意思!
“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她忍无可忍怒吼出声。
玄歆的脸色一怔,嘴唇抿得没了血色。半晌,他才慢慢开口。他说:
“你知道少紫是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