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数日后,落笳打算继续去后山闭关。她觉得自己与其在门中无可事事,倒不如回到后山清净处潜心修炼武艺,更何况自从练习那神秘功法后,她还有一些想不明白之处,打算独自参详。当日回到烟霞宫,她将山下之事和盘托出,只有两个秘密没有讲,一个是与景若的关系,另一个便是这神秘功法了
她当日也踯躅良久,但最终还是舍不得说出来,只怕这武功真的来路不正,被师叔伯们禁止自己修炼。落笳自小对师长们极其敬重,从来不敢有所隐瞒。隐下景若之事自然是事出有因,但这神秘功法,则实在是见猎心喜,不舍得说出来。于此她自然心中有愧,还好自己私下练习时,一直觉得这功夫实在对烟霞剑术大有裨益,倒也算是弥补
她也曾揣测过这功法和烟霞内功的关系,又找机会去海纳阁反复翻阅过,却没甚么头绪。这神秘功法的小册子固然是残损不全,而烟霞宫也因为百年前那场动荡卷帙散落,无处追寻了。所以她只敢揣测,却无什么证据。唯有当日在去青城山的路上,跌入陷阱时和那魔教弟子交手时的情景,让落笳心有疑惑,那人的功夫分明和这神秘功法有所印证,而两人对掌那一刻她分明觉得对方内力滚滚涌进自己体内,或者说,是被自己的内力吸引过来,这不正是魔教的邪功么?只是后来一路与人交手再无此现象,落笳不敢多想。至于从一开始接触神秘功法便发现的,它和烟霞功夫似乎隐隐相关,落笳更是不敢深思,但起念头便赶紧掐断
只是梅亦情却不大同意她去闭关。从小看着落笳长大,梅亦情很知道她表面持稳内心细腻的性子。当日闭关既是惩戒又是让她避一避风头,现在事态已渐渐平息,落笳似乎又过于沉默了,她倒想让落笳留在门中,多与人说说话,自己和其他人也好从旁开解
落笳几次请求都被梅亦情劝住,也是好生无奈。她自然能明白梅师叔的一片心意,但自己却有些怕再与人打交道,无论是协助孔剑龄师叔管理年轻弟子还是协助钱文敖师叔打理外务都非她所愿,只不过不好直接拒绝梅师叔的好意
她正待过几日再找机会向梅亦情说此事,没想到有小师弟来传话说掌门有召,落笳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正待出门,师弟却说掌门是在天齐阁等她。落笳心里有些紧张,天齐阁乃是烟霞宫商量大事的地方,不知掌门在此见她有什么事,虽然这段时间自己做事并无不妥,但还是难免的有些紧张
落笳恭恭敬敬的迈入天齐阁,行礼后起身,只见已有几位师兄师姐在旁立着,诸位长老都已肃然端坐,她惴惴的瞥了梅亦情一眼,梅亦情微微点点头表情轻松,她这才松了口气,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
鲁一平打量落笳一番,平日事务繁杂,他倒有些日子没见到落笳了,看她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法。当日沈琨孤云城之事,他便是亲历者,自然对落笳比其他弟子多了份情谊,但他毕竟是掌门,许多事情并不能随自己的心意。想到此,他严肃道:“前些日子一直罚你在后山闭关,你可有什么想法?”落笳也知道鲁师叔虽然为人有些一板一眼过于严厉,但素来对自己是极关心的,恭敬答道:“弟子未敢忘记教诲,一直在后山苦练剑术”,鲁一平见她进退有度,全无怨愤颓废之色,心中也颇喜,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点点头
见诸位弟子都在旁站定,鲁一平朗声道:“今日召集你们来,乃是有事情要吩咐你们”他环视一圈,只见诸位弟子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便继续道:“最近陆续传来消息,不断有来路不明的人往北地魔教处汇集,江湖中都纷纷传言魔教或有异动——”弟子们发出一片惊讶声,虽然他们并未见过魔教肆虐,但还是听过魔教恶名的,连落笳也暗暗皱了皱眉头,鲁一平道:“尽管咱们烟霞宫历来不与中原武林来往,但魔教残暴滥杀无辜,抵御魔教也是我烟霞宫不可推却的责任,此番诸门派打算共同深入北地一探虚实,我与诸位长老特意选你们出来,由孙振鹭师兄带领,代表我烟霞宫共赴魔教”
鲁一平话音刚落,弟子们便炸了锅。尽管烟霞宫门规甚严,但这个消息太让人吃惊了,一时间一众年轻弟子或兴奋或惊讶,忍不住议论纷纷。落笳在人群中,也是一脸讶色,她既没有想到突然要去魔教,更没想到掌门居然会让自己去。此次回到烟霞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众人一起行动,不知为何这等大事,长老们突然又想起自己。落笳有点木然的听着周围人的噪杂,心里却有些恍惚,连掌门接下来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突然耳边静下来,落笳赶紧收敛心神,只听到鲁一平已宣布这些弟子便听孙振鹭安排,说罢诸位长老起身离去,唯留下孙振鹭与一群兴奋的弟子们
孙振鹭眼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声音便立刻静了下来。孙振鹭虽然不似鲁一平那么严厉,但他脾气暴躁,弟子们对他的畏惧不亚于鲁一平。孙振鹭刚刚见这帮弟子们一副要出去玩的开心早就有所不满,此去魔教由他负责,烟霞宫已不参与江湖事务许多年,这趟出行算是破例,既要在其他门派面前挣得面子,又要尽量护的弟子们周全,他肩上颇有压力。尤其是武林大派雁荡门和青城山的事发都与烟霞宫有所关联,烟霞宫的声誉经此竟是更胜往日,隐隐有江湖领袖之势,尽管鲁一平刚才也说了,并不以江湖地位为意,但毕竟那么多双眼睛在看,又岂能失了颜面
孙振鹭沉着脸道:“此行甚是艰苦,你们准备一下,咱们三日后就要出发”
弟子中立刻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孙振鹭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厉声喝道:“谁有不满么?”
弟子们立刻噤如寒蝉,孙振鹭哼了一声怒道:“咱们此行要先去和大家汇合再一起杀去魔教,不早点出发,难道要那么多人等咱们几个月?”
众人皆唯唯诺诺不敢多话,孙振鹭见状脸色少霁,声音转沉痛道:“此行于我们烟霞而言更是意义不同。当日周掌门遇害,虽然已经查清是雁荡门所为,但他们死前挣扎却销毁了全部证据——”说着,他往落笳处瞥了一眼,落笳听他提起此事正在心惊,匆忙与他对视一眼,孙振鹭继续道:“虽然大家都怀疑魔教,但幕后黑手却始终查不出,也因此江湖中传言纷纷,更有把脏水往落笳身上泼的”
落笳耳中嗡的一声,只觉得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她觉得自己双颊发热,把头低的愈深,动也不敢动,只听孙振鹭声音略上扬道:“更可恶的是,咱们自己门中弟子也有不明事理,在背地里乱嚼舌头的。这次去魔教,咱们除了要除恶扬善,匡扶正义外,更要挖出杀害周师兄的黑手,报仇雪恨!”
他语气铿锵,令一众年轻弟子们热血沸腾,大家昂首挺胸,恨不得此刻就仗剑杀入魔教,直取仇人首级。落笳感激的看着孙振鹭,感谢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污名洗净。尽管没有人敢当面说起,但落笳知道背后关于自己的议论声不绝。当日随秦师兄杀入雁荡门的弟子不少,其中听说景若的事的也不在少数,一传十十传百,至今相信自己与杀害师傅之人有所勾结的大有人在,无论长老们郑重的解释过多次,总是难以禁止。落笳虽然不做解释,但在众多异样眼光之下,心中总是难过。幸得孙师叔这番话,让她颇为意外也很是惊喜
待弟子们散去,孙振鹭却在众人中叫住落笳,大家立刻都停住脚步向她看去,孙振鹭却对他人的表情熟视无睹,平静又坚决道:“心无杂念,奋勇直前”
落笳一怔,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被教主叫去时,景若心中忐忑不安。今日一早教主便派人请钟离子过去了,往日钟离子去诊病,都是一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怎么今日这么久不回,而教主又叫自己过去,景若心里有些慌
虽说这些日子教主待自己愈发和善,但他毕竟是杀人如麻的魔教教主。而且最近她也能感到教主似乎为什么事所烦恼,虽然与自己闲谈时教主还是气定神闲,但却越来越容易发怒,前几日还鞭死一个人,当日景若去时魔教弟子们正在冲刷院子,那浓重的血腥气冲来,景若脚下一软差点晕过去。事后才听说似乎是意欲逃走的魔教弟子,但消息也不真切,没人敢议论更没人敢打听
景若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只觉得自己背上的汗出如麻,好容易到了地方,她紧张心跳的难受,简直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看到钟离子血溅庭院的样子
还好什么也没有,景若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往前走了一些,终于听到屋中钟离子的声音,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觉得浑身都瘫软了。自从入魔教以来,几乎时时都活的提心吊胆,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也许是被最近魔教上下的紧张气氛感染,也或许是上次那股血腥气印象太深,今日竟然如此紧张,以至于她进屋后才察觉自己的衣服几乎都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