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剑龄率众弟子提剑向前,对方显是被他们的气势所摄,一时草丛里一片乱声
突然却听辟空一声大喝如惊雷,孔剑龄也是一滞:对方来人中居然还有内力如此深厚之人。还好那高手显然是为了不伤及箭手,故而用气并无凌厉之势,也由此可见的他内力着实不凡
孔剑龄立时向弟子做了个“止”的手势,他自问这群弟子武功已经不弱,便在他示意时,已跃身欲躲藏,然而对手的箭却更快,劲力更猛于刚才。孔剑龄刻意延后半拍,意在替弟子们抵挡一阵,他举剑格挡,却直震得虎口发疼,这才明白这一番轮射箭手人竟是用上了内力。绕是他久历战阵,亦觉得有些棘手。赶忙要去提醒弟子们,得空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已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没了动弹,却未知性命如何
还未见敌人真面目,先折了数名弟子,孔剑龄心中又惊又怒。好容易对方节奏一慢,他立刻得空闪身躲在一处岩石后,只听对方立刻偃旗息鼓,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对方应该就在不远处,但此刻即便孔剑龄用上内力,除了偶尔几丝呼吸声,却没有半点动静,联想到刚才那甘愿赴死的小头目,如此令行禁止,真是精兵中的精兵了。孔剑龄提剑蹙眉陷入沉思,对方既有精兵又有高手,若是想如刚才那般杀个猝不及防是不能了,贸然闯出去,说不定正中他们的下怀。但如此久拖也不是个办法,尤其自己带这一众弟子杀头阵,弟子已无法保全,却连敌人的真面目都没有搞清楚,如何跟掌门交代?此时退回烟霞宫倒是最便宜的办法,只是这也太窝囊,更何况,对方也未必肯放自己走
孔剑龄脸上阴云密布,一时间几个念头已经转过,却依然没个头绪。对方却似好整以暇,仿佛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他又去看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弟子,已没了动静,顿觉心如刀绞切齿不已。对方一直在林中不出,自己全无办法,真是气极恨极
然孔剑龄毕竟并非常人,即便一向心思急躁,在此关头依然能强抑情绪,迫使自己集中精力来思考眼前的难关。他凝神片刻,便想了个通透。对方显是有备而来,且实力远在自己估量之上,恐怕仅凭自己带着这余下的数位弟子,是无法将对方全部截杀的,当务之急莫过于两个,一个是摸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及实力,其二便是向师门示警。之前遣人回去,想杀景若那妖女是真的,但最重要的却是想提醒掌门小心来人的身份,好有个应对。但现下看来,却是不够,自己非得找个机会探明对方强弱,再向师门传讯,只是——孔剑龄心头一涩,却不知对方能不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啊。怎么才能逼得对方高手尽出,且又能保证弟子平平安安的把讯息送回去,他苦苦思索着不觉眉头深蹙
百般思量之下却无良策,既要逼得对方出手,又要尽力护得弟子周全,还不能等太久,否则一俟敌人摸清周围,想出办法绕过自己上山,却是个麻烦事儿。更何况等的久了,若其他人急忙下来营救,倒容易着了对方的道儿。孔剑龄思忖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如今这样唯有自己冒险掠阵,或能引得对方大乱
一俟拿定主意,他飞身而出,口中却大声喝断:“止!”他深知对方高手还未出手,自己这般是极危险的,却不愿让弟子们牵涉其中
他身形飘忽如落雪,看似施施然漫不经心的晃至场中空地,仿佛毫无防备,然而对方却全无动静,似是没看到一般。孔剑龄只听远处的几缕鼻息略有变化,知道对方也在思索,月光下他面色如常,但实际已紧张到极致,一脸悠然之下,实则浑身紧绷不亚于力战强敌时,全付精力集中在对面那片阴影中
忽听对方气息一变,孔剑龄心中警兆顿生,右足一顿,身影顿时凌厉如闪电般飞向侧边,就在他将将离身处,对方数支铁箭正飞出,若是慢上分毫,必然没了性命
孔剑龄来不及后怕。从刚才对方鼻息声和出箭的位置,他心中大致有了底,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高手就在刚才箭出处,刚才并无喝令声,却能箭如令出,想必是那人做了什么手势,恐怕也因为此,只有数箭而出,不像刚才那般箭落如瀑。而另一个人,却在之前意想不到的一处,藏得极为隐蔽,若非刚才气息轻微的变化,竟是连孔剑龄都没有觉察出此人所在,可见对方内力精湛,恐怕还在之前指挥箭手那人之上。孔剑龄心头愈发沉重,知道敌人所在他并不急着逼身过去,而是翻身一跃,跳上旁边一块巨石
这里毫无遮挡,是极危险的所在,立在岩上等若将自己送到别人箭下,也正因为此,他才选了这里。孔剑龄自信对方不会如此蠢笨,果然如他所料,他在岩上时反而风平浪静,孔剑龄负手在巨岩上踱步,双目如炬往向适才出箭出,却聚精会神的听着另一个高手处的动静
平静,除了夜风摇动山林如涛般的声响,便是绝对的平静
对方鼻息平和几不可闻,似是要流入这夜色中,一呼一吸间,与天地风月相应和,无比自然而放松,若非刚才已经锁住他的位置,孔剑龄也没有自信能察觉他的踪迹。噫——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在此,孔剑龄的心中凝重起来,几乎不用任何犹豫,他便明白此役自己非得抱着必死之心,方有半分可能死中求生
拿定了主意,他心中反而定了下来,在岩上连踱数步,到十五步上,他突然一跃而下,双足如蜻蜓点水在岩壁上轻磕一下,借力在空中身形骤变,弓腰缩背劲力猛收,随即弹开如离弦之箭直刺向前方一片树林中
便在他出手之时,对方也终于有所动作,一时间一簇簇铁箭如奔腾的野兽般扑面而来,孔剑龄此时气势大炽,其身如剑辟空直入,更兼之前已见过几次箭雨,此刻便不甚放在心上
对着闪着寒光的利箭,他大吼一声:“出!”顺势将自己的内力提升至极限。声音所至处,利箭亦纷纷落地,刚才充盈天地的无限杀气登时崩裂,只有烟霞剑气浩荡而来
身后烟霞弟子见此景无不热血翻沸,齐吼一声:“杀!”踊跃而出,场间剑光四起,气势磅礴如惊涛汹涌向对方压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们此时突然暴起,仓促之下铁箭四出,显然埋伏在周围的箭手不约而同纷纷放箭。但也因此显得没什么章法,乱成一团,箭力威势比之刚才大大不如
孔剑龄见此甚是满意,可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广袖一挥拦下声势最猛的几只箭,接着便听一阵叮当之声,烟霞弟子们已纷纷杀到举剑格挡
趁此机会孔剑龄提气跃起数丈,将残阵留个弟子们应付,自己却在空中一摆衣袖,刚才藏下的铁箭呼啸而出,毫无预兆的刺向那高手隐匿处
落笳垂手侍立梅亦情身侧,心中却着实惦记着景若,只是众目睽睽下不好频频相望。幸得苏澄澈对景若一向上心,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火光照映下,场间所立众人或肃穆或紧张或胸有成竹,还有不少弟子因着孔剑龄刚才那番豪言壮语而兴奋未已的,低声议论不绝,倒也无人制止。落笳面沉似水,却不像其他年轻弟子那般跃跃欲试。她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觉得对方暗夜来袭,绝非易与之辈,恐怕一场恶战是难免了,但来者究竟何人?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莫玄草已死,相信在桑青带兵扫荡下,即便本来尚有落网之鱼也绝无存活的道理。青城山兄弟阋墙,没些时日绝难恢复。难道是李崇一?这个念头刚起她便摇了摇头,烟霞剑宫毕竟数百年的大派,奇袭烟霞绝非火云教这种才兴起的小门派能做到的事,除非李崇一疯了自愿来送死。除此之外,也就是铁家因着铁傲惨死狱中还有之前李擒虎的事儿,算得上有些过节,但看在秦师兄的份上,想来他们不会来,,而且仅凭铁家,绝无实力拉扯起如此大阵仗深夜上山
落笳在此想的入神,刚才对景若的担忧也被冲散。便在此时前院一阵喧哗,落笳也从沉思中猛醒过来,只见一个弟子慌张张的跑进来,正是刚才随孔师叔下山的弟子之一。他匆忙的俯身向鲁一平行礼,不等鲁一平开口,便急急道:“掌门,来的是官兵!”
他这等行止颇为无礼,但此时谁也顾不得自责他。他带来的消息太出人意料了,之前在场每个人都有所揣测,但却没人想到是官兵。烟霞宫连江湖事都少有牵涉,何论庙堂?
落笳听了这话还不及思索,便听那师弟又道:“师叔让我传话,请掌门杀了景若那妖女”,落笳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