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捏着薄薄一页纸,怅然的走回去。她本以为霍于意也许会支持自己,哪想到居然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又想起公主房中之事,不觉脸色微变,她轻抚着脸颊上染红处,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好在景若正专心致志的作画,并未看出她的异常,见她进来只是抬起头欢喜道:“你回来了。”落笳嗯了一声,景若停下笔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是公主难为你了?”落笳笑着摇摇头,走到书桌后去看景若的画。铺开的宣纸上墨色深浅参差,画的正是暮春时分花园的景致。落笳仔细端详一番,笑道:“我整日在花园中路过,也并不觉得十分好看,倒是你画出来却别有一番意境。”
景若听了这话,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却又有掩不住的小得意,面色娇嗔,转眄流光。落笳心头一动,没来由的牵起她手道:“我给你梳头发吧。”
景若握着笔奇怪道:“好端端的,怎么要梳头发?”
落笳略一迟疑,胡乱找了个理由:“你头发后面有些乱了。”说罢,不由景若分辨,便将拉着她坐到妆镜台前
落笳帮她将发带解下,一手扶起景若柔顺的发丝,一手持着木梳轻轻梳下。微凉的发梢如绸缎般,在她指间流淌,一时间,落笳竟有些恍惚,仿佛时光静止,万籁俱寂,唯有自己与景若,停在这尺寸光阴中,无比简单,又无比幸福
景若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落笳专注的样子,有点疑惑道:“落笳,是不是我头发很乱?”
落笳浅笑一下,柔声道:“并没有,已经梳好了。”说着,便直起身来
景若对着镜子笑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帮我梳头。”说着,便向后伸出手,将发带递给落笳
落笳没有答话,只是握住了景若的手
感受到落笳手中熟悉的体温,景若莫名的心中一热。落笳握着她的手,俯身从后面将她搂住。这意外的拥抱让景若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她怔怔的看着镜中的影子,却觉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便在这时,景若只觉耳后一软,落笳的气息划过颈间,带来丝丝酥麻
景若觉得眼前景色一片迷离,用含混的声音轻声道:“落笳?”
落笳轻轻应一声,抬起头来
景若微微侧头,咫尺之间,四目相对,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看到对方眼眸中的自己。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却有异样的光彩,灼人眼目
风声,水声,吵闹声,皆不可闻。光影,树影,万花影,都付春风
此前这世间,无你无我
此刻这世间,唯你唯我
万般言语不必说
灵犀一闪,沧海桑田已过
景若微微阖上眼,迎上去
如痴如醉
乍梦乍醒
木梳落地,发带飘散
景若苍白的脸上露出红晕,落笳举起袖子帮她擦去额上薄汗
她捡起木梳和发带,半蹲在景若身前,仰起脸,低声道:“喜欢么?”
景若深吸口气,忸怩了一下,却始终说不出口答案,只将双臂放在落笳肩头,俯身与她额头相贴,无声中双目笑如弯月
长安城,夜色渐浓,万家灯火如繁星
而在几条店铺云集的街道上,却依然人声鼎沸,烛光明晃晃如白昼。丝管竞奏,觥筹交错
街正中一处富丽堂皇的楼阁中,福王李铖正倚在温香软榻上,醉眼沉沉的看着几个女子为自己奏乐唱曲。不远处的桌上,吃剩的酒菜胡乱摆着
一曲终了,李铖打了个酒嗝,晃悠悠的坐身来,鼓掌大声喝道:“好,再给爷来一个”
几个女子见他坐起,都赶忙依偎到他身旁,娇声软语抢着奉承,一片莺声婉转,逗的李铖心中如猫抓一般,十分急躁。他邪笑一下,一转身便将身旁一个桃红色衣衫的女子压在身下。那女子虽然口中挣扎,却并不十分用力,倒叫李铖来了十分精神,猴急的便去解她衣带。其他几个女子见状,调笑几句,便掩上门出去了
这段日子宫中陈贵妃病重,皇上忧心冲冲,旧病复发。作为长子,李铖本应谨慎恭敬,伺候在御前。但没想到他几次去探望皇上,不是被皇后挡下便是被灵台公主挡下,只说皇上病体不宜见外人。李铖好不憋屈,明明是至亲父子,却隔着宫墙不能见面
曹汝观也颇为忧心,几番撺掇他强行闯宫去见皇上,但李铖一想起自己姑姑那张严厉的冷脸,便没了半点勇气
插入宫中的眼线被拔掉,自己无法面见父皇,而同时,弟弟们却都被封王,令李铖心中惊惶无措,曹汝观不断促催,也令他压力越来越大。最近几日,他动不动就在府中摔杯砸碗,责打奴仆,下人们全都提心吊胆,府中一片阴郁之色,让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还是曹三公子曹允行深解他的心思,又是吃酒,又是斗牌,变着法子给他解闷。今夜来此处也是曹允行特特介绍给他。李铖性格怯懦,本是不敢在父亲生病时来这等地方,但曹允行再三担保此地绝对信得过,李铖终究难耐,便来这里一解烦愁
曹允行已包下了这一层,供他独自享乐不受打扰,也特地嘱咐了店家不准外人进入。李铖也带上了府上几位信得过的侍卫,安排他们守在楼下。这一番布置后,李铖终于松了口气,安下心来纵情一乐。几杯热酒下肚,听着缠绵软曲,这些天的烦忧终于全都抛之脑后
什么皇宫,什么公主,什么他妈的王爷,全都滚远吧,他喘着粗气狠狠的想
便在他瘫卧在那女子怀中,昏昏欲睡时,突然外面一阵喧闹。李铖皱着眉,嘟囔着曹允行又在搞什么鬼,却酒劲上头,懒得起来看看
突然一声巨响,门被踢开,身下女子的尖叫让李铖酒意全醒。他腾的坐起身来,只见一队披坚执锐的兵士正站在屋中,惊讶的看着他
李铖怒不可遏,赶忙扒拉了一件衣服披上,指着领头的刑部官员道:“刘自彭,你这是作乱么?”
那官员的服色不过六品,面色也是极惊讶,似是没想到会在此遇到福王,急忙屈身行礼道:“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李铖惊魂未定,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怒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这么带兵闯进来,是来抓我的么?你反了么?”
刘自彭陪个笑脸道:“王爷,您说那里话呢,我也是夜里接到急令,说是此处有重要钦犯,才赶紧带兵来拿人”
李铖一甩袖子站起身来,盯着他冷笑道:“钦犯?哪里有钦犯?你的意思爷是钦犯?”
刘自彭赶忙小心翼翼道:“是小的说错话,小的说错话。”说罢一挥手,趁着李铖还未发作,带着兵士们赶忙走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李铖也是兴味索然。他喝了杯冷茶清醒一些,便想起要找楼下的几个侍卫来问个明白,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让人创上来
哪想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人。李铖这才慌了神,急令店家彻底查找,最终才在院子角落找到了他们,却似受重击,具已昏迷不省人事
众人手忙脚乱一阵急救,才令侍卫们醒过来。却没一人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听到声音到了院中,之后便不知道了
李铖越听越怕,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只能找人将几人送回府中,他自己也心惊胆战,不敢再踏出王府一步。他在屋中徘徊良久,明知曹汝观若是知道自己今日所为,必会暴跳如雷,但除了曹汝观外,再无他人可以求助。寻思半天,只得遣人送信给曹汝观
第二日,还没下早朝,官员们已私语纷纷
福王在皇上与贵妃双双病倒时,毫无悲切之心,依然寻花问柳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