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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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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最初的激动与喜悦过后,是更醇厚深远的情意。是夜两人都难眠,拥被相倚床上,耳鬓厮磨,絮语绵绵

分明已经相识相知许久,然而此刻却是说不尽的话。落笳一手撑在枕上侧身而卧,低头看着景若,时不时伸手帮她拨开肩头细发。景若倚在落笳怀中,一边说话一边不时抬头看落笳

看着景若满脸掩不住的高兴,落笳心中感慨万千,还有一丝小得意,自己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赚的伊人一笑。景若所思所想却比落笳深远了许多,她自幼逢大难孑然一身,先后经历牢狱之苦公主府之困,除了早已仙逝的师父空世外,再无一人可亲近。到而今终于多了一个至亲之人,如何不喜。虽然她与落笳已经相伴数日,也早已心意相通,但到今日共饮合卺,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人便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那个最亲的人,再无人可替代,除了往日爱意之外,突然又多了一份别样深情,景若激动之外,更觉心底暖意。此时已是深夜,除了窗外水声四野俱寂,屋中温热如春,淡淡的甜香在空气中氤氲,景若靠在落笳怀中,往日心中所有积郁都似一扫而空,惟愿此情此景便是地老天荒

最后睡去时,已不知是几更天,只记得四周一片温软

第二日景若翻身坐起时,天色已大亮,许久没有睡的这样沉了,看到屋中红烛香幛,她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心中顿时满溢踏踏实实的甜蜜

落笳还是一贯早起,在外间盘坐修习内功,不知是因为昨夜心情激荡还是将面对雁荡门的挑战心情紧张,她今早练习气息始终不太顺畅,不但没有如往日那般经脉一新的感觉,反而有些憋闷,是以收功后她也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坐在原处苦苦思考,但半天也不得要领,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突然听到里间有声音,便知景若已经起床,落笳不觉一笑,便将这烦心事抛到脑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入房去

景若刚坐到床边上,只着寝衣,见到落笳过来,趿着鞋便起身迎来,面色是少见的明媚,显然昨夜的快乐还没散去,落笳见此也是心满意足,一时兴起,走到景若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景若惊呼一声,便乖乖的俯身趴在落笳肩头,笑意中带着羞色,落笳却抱住她不撒手,一直坐到靠窗的一张软榻,又将她横抱在腿上

景若一言不发,只是笑眼盈盈看着落笳,落笳正要开口,景若却伸出玉指,挡在她嘴前,笑意中透着顽皮,落笳作势去咬她手指,景若这才嬉笑着移开手去

两人嬉闹一阵,景若问落笳道:“现在到什么地方了?”落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天还大亮便已经出发了”

景若听了这话一时兴起,翻身便去推窗,却被落笳赶紧拦住,一把抓起挂在旁边的披风将她包住,这才允许她开窗

甫一开窗便是一股寒气扑面,景若禁不住将披风又拉紧一些,却立刻觉得后背有暖意缓缓流入,想来是落笳在暗运内力。随即她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不禁惊讶出声

落笳也转过身来,只见窗外烟波浩渺,茫茫然似望不到尽头,日光穿过正散去的薄雾,远处几点白帆混如漂浮在空中,两边青山如黛,勾勒出一道绵延的曲线

景若有些看痴了,轻声道:“这便是太湖了吧?”

落笳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船已经出了河道,行入震泽了。触景生情,随即颔首吟道:“暗觉海风度,萧萧闻雁飞”

两人都是第一次在如此宽广的水面行船,一时间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便靠在窗前,不时指点赞赏景色,就连早饭也是在软榻上用了

日头渐高,气温也暖和起来,晨雾彻底散去,湖面一片金光灿烂,刚才的景色尚如半遮面,此时便是明丽开阔到极致,与挚爱之人携手相看,别有一番滋味。景若趴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一群水鸟高飞低掠,落笳在旁却在看她。日光映的景若肌肤如半透明,几丝青丝随风飘散在额前,更衬得肤若凝脂。她五官的线条在湖水倒映的波光中,柔软而清秀,眼神专注中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白色的衣裙外,一袭红色披风,她整个人娇嫩胜花

景若察觉落笳的目光,有些诧异也有些害羞的看她一眼道:“你在看什么?”

落笳笑中带着戏弄之意道:“在看你”

景若脸一下子红了,转过头去喃喃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落笳从后面揽住她,在她耳边道:“好看,很好看,我的阿若自然是最好看的”

景若作势去打她手,却没有真打下去,落笳口中那句“我的”令她心头莫名高兴

落笳道:“这件披风是红色的,买的时候也不知你喜不喜欢,只是须得喜庆一些,便挑了这一件,没想到你穿起来这么好看”

景若摩挲着披风道:“嗯,我很喜欢的”,她顿一顿,问道:“落笳,当初咱们刚认识时,你曾问过我为什么只穿白衣,那时我——”她的脸色略窘

落笳笑着接话道:“那时你嫌我多管闲事”——这件事她还有些印象,初识时只觉得景若刁钻乖张,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点滴真是有趣

景若的表情踯躅,郑重点点头,但眼神似乎有些犹豫,还有点慌乱。落笳心中一动,立刻猜到她要说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景若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垂首道:“我幼年时曾随家中人一起被关入大牢,因是谋反重罪,所以即便在大牢中,也是在最黑最深的地方,”——她的声音有些飘忽,表情一惨——“那时我才刚刚懂事,只记得每天都很怕,隔几天牢房中就会有人被拖出去打的不成人形拖回来,也有些人挣扎着就没了声音,没人管我也没人理我,我只敢缩在墙边看着。除此之外就是饿,非常饿,后来我根本记不得那些日子吃的什么,只记得自己捧着碗拼命想再喝口粥”

落笳闻言心疼不已,她曾听霍于意讲过景若的身世,想来当时景若不过是个不晓事的孩童,又素来不为家人所爱,景显道事发后,景家已树倒猢狲散,一众亲戚仆佣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照顾一个孩子,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想到此处,落笳不觉将景若拉入怀中

景若靠在她肩头,神色凄然继续道:“有一日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听到似乎有什么声音,爬起来一看,原来竟是一只巨大的老鼠在啃噬旁边人的腿,那人约莫快死了,也不挣扎,只是不住的□□。我被吓坏了,边哭边拼命爬开,可那老鼠听到声音,居然不跑,反而蹿到我脚边来,我拼命的挣扎,但力气太小,那老鼠丝毫也不怕,竟然来咬我,幸亏一口没咬中,只把衣服咬破,它刚刚吃过人,血肉都蹭在我衣服上。”

景若长长的舒口气,浑身的颤抖逐渐平复下来:“有大人听到我的呼喊才来看,那恶鼠才跑掉。但我还是怕的很,我衣服上还占着血,我看都不敢看。但我就只有那一身衣服——”她的声音低下去

落笳这才发觉自己右手攥拳,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她打了个寒颤,想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在景若额头上深吻,暗自发誓自己一定用一辈子护着她

景若讲完这段痛苦经历,也是面色惨白,只拉着落笳不松手。这是她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之一,而今终于能鼓起勇气说出,也是一种救赎。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就像纵马狂奔了一天一样,浑身提不起一点劲,她靠在落笳怀中,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是闭着眼,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与气息,放任思绪一点点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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