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景若坚持不肯离开,但落笳暗地里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带她走
偏是这几日公主派人从宫中传来信,说到陈贵妃病重,因着皇上伤心,整个宫中都压抑沉郁,府中宴饮也不便太过铺张。此时花会日期已近,霍于意又忙着张罗将之前的布置一一重新铺摆,落笳和景若也被安排了许多杂事。一连几日,落笳根本找不到合适时间和霍于意详谈景若的事,不觉心中烦闷,倒是景若很是淡然,反而不时来安慰她
这时候仲春光景,后园中花开正好。这一日午饭后,正好两人都没什么事情,难得一时闲,景若兴起便拉着落笳去看花
正是午休时分,园中十分清净,繁花如锦争奇斗艳,桃红倚翠牡丹吐蕊,悬花结彩,云霞堆叠,垂柳漫漫如烟,香风薰薰欲醉。两人虽各怀心事,见到此景也是精神一振,顿觉心旷神怡。前夜刚好下过雨,园中落红无数,两人并肩踏花而行,只觉香气涌动,清风拂面好不畅快
落笳本想开口说点高兴的话,但心中总是沉甸甸的,不觉面上又严肃起来。景若看她表情便知她心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宽心,便也沉默起来。两人明明是极相熟的,此刻却有些尴尬
一时走到凉亭,景若心中一动道:“走了半天也乏了,不如在此歇一歇”,落笳颔首应允,在靠水的一面坐下,看着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景若却立在亭中,取出随身竹笛,清曲助兴。笛音清扬,婉转入云,令听者有飘飘然直上九天之意。落笳听得心意飘荡,起身拔剑,在庭前尽兴起舞。一时间伴着景若笛声曲折,落笳身形游动,剑光流转,行云流水间,将心中抑郁一泄而出
正当酣畅淋漓时,落笳猛然止住,收起参宿。景若不解的停下笛声道:“怎么?”落笳看着一丛树影小声道:“有人”
果然树影后裙裾摇曳,一个身影缓缓步出,边走边拍掌称赞道:“好剑法”。景若急忙跪下道:“不知公主在此,打扰了公主”
原来这人正是灵台公主。她今日无事便提前出宫,本想在园中闲逛散心,听得笛声知是景若,便循声而来。没想到在树丛中看到一女子舞剑,只见剑随音动,桃花翻飞中秀影飘逸,端的是十分好看。灵台在树后看的入了神,直到被落笳识破行迹才惊觉过来
她一伸手扶起景若笑道:“阿若,你这般行礼也太生分了”,双眼却盯着落笳,细细打量一番
落笳已知眼前锦衣绣服,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灵台公主。论理自己一介平民,也该如景若般下跪行礼,但她自幼在昆仑山中长大,只知跪师长,不曾跪过权贵。再加上因景若之故,她早对这未曾谋面的公主心中多了份反感,所以只淡淡一拱手道:“落笳见过公主”
灵台刚才已猜到这舞剑女子应该便是霍于意提到的落笳,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敢不行礼,不觉轻轻一挑眉,旋即笑道:“你便是救了阿若的人吧。我听于意说起过你,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落笳道:“阿若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病重时我照顾也是应当的”,她话中只说与景若的事,却刻意避开了自己与公主府的来往
落笳这般心思自是没有瞒过灵台,灵台一笑却故作不知,只道:“我今日还有些事情,改日定当亲自设宴感谢。”说罢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走远了,景若才松了口气,落笳皱眉道:“这便是灵台公主么?看起来倒还挺和气的”
灵台刚回到书房,便见霍于意匆匆赶到。霍于意一脸喜色道:“公主怎么突然回来了,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安排人去接”
灵台嗔笑道:“罢了,司言忙成这样我怎敢劳动,我不过是看看宫中无事,便早点回来。不然整日让你一个人忙碌,我也忒没良心了”
霍于意剥了个江西贡蜜橘,送到灵台口边道:“我这算什么,公主在宫中才是忙着大事呢,我不过在这里玩花莳草的,又有阿若她们帮着,惬意得很”
灵台嚼着蜜橘,听了这话,眼波一转道:“对了,我刚见到你说的落笳了,好像,有点意思。”说着便想起刚才那飘逸的身影和冷静的眼神
霍于意奇道:“哦?原来公主已经见过她了,我还说哪天正式将她引见给公主。”灵台却没接话,看着桌上的砚台出了神,半天才回过神来将话题扯开道:“我看皇兄最近已无意立太子了”
看灵台的表情霍于意本还在心中暗自揣测,一听说到正事也敛起笑容道:“陈国舅不是拉拢了一群人嚷嚷着立武都郡王么,听说礼部郎中彭懋前日又上折,大讲什么立长乃正统,还扯了一堆史书”
灵台道:“武都郡王恐怕是立不成了,陈国舅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听了这话,霍于意不解道“弹劾陈国舅的折子很多,一直未见皇上有所表示,我还以为他圣眷正浓”
灵台不屑道:“不过是皇上想给他点脸面罢了。折子这么多,再加上陈贵妃病重,宫中无人为他说话,皇兄倒真是有些恼他了。他却毫无眼力,不知自己反省,竟还敢上折辩解。至于福王么,皇兄早就认定他难成大器,彭懋的帖子虽然写的文采飞扬,不过皇兄看了个大概就撇到了一边。现下皇兄身体不好,又为陈贵妃的病担忧,我看他是无心考虑这事”
霍于意边踱步边低语道:“这倒麻烦了,如果不立太子的话,日后如何?”灵台打断她道:“先不忙想这些,还有时间安排。彭懋乃是曹汝观的门生,为何此时突然上这奏章,是否出自老贼之意,恐怕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现在局势不甚明朗,咱们先不忙动手,等等再说。”她略一停顿,语气一转道:“倒是花会的时候,除了钟儿太小,我打算给其他三位皇侄都送请帖”
霍于意奇道:“公主是想?”——旋即便明白了灵台的意思。虽然都发请帖,但福王李铖素来与公主不和,必定会找个借口推辞不来,只有真定郡王李锐和仪王李钧会到。列席的官员俱是心眼通透,必能明白公主的心意,早为大事做准备——她会意的笑道:“公主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