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没料到落笳会突然指出他身份,惊讶之下,剑便慢了半分。落笳趁着这机会,短刃划过,格住长剑,身形一低,抽身出去
虽然一时脱了险境,落笳心中却依然止不住的震动
自第一次与这人对掌,她便隐隐察觉哪里有异,待看到这人剑式,她在惊讶之余心中一分疑虑更深了。看那人一招一式递出,多有匪夷所思之处,但她又觉得似乎眼熟,而自己也仿佛能预判到对方的剑路
她这才突然恍然,原来这人的剑法和那无名秘籍所载的内功心法多有对应,之前觉得对掌时的疑虑不是凭空而起的。无名秘籍中的心法便与其他心法大异,以经脉蓄积内力,以内力反哺经脉。当日悬崖暴雨中,她毒发经脉重伤,便是靠着这一点才险中求生。此时看眼前这人招式多有反常,也是非经脉极其强劲不可为
她当下心中一惊,随即想到几位师叔对那无名秘籍出处的猜测,由此推断这人最可能是魔教中人。她虽然喊破这人身份,但心中巨震之际也不免黯然,莫非自己真的在修习魔教心法
那人垂下长剑背手笑道:“有趣,有趣”
落笳秀眉一挑,厉声问道:“你魔教隐于漠北数十年,今日为何深入蜀地,莫不是有所图谋?”
那人听到诘问,倒也不急着分辨,只反问道:“你以为呢,我来蜀地为何事?”
落笳一时语塞,随即答道:“你可是要去与青城派为敌?怕我们先去报信,便在此处设计拦截”
那人应了一声,然后仰天大笑,似是不把青城派放在眼中
落笳忿然道:“青城派魏掌门剑术名震江湖,你魔教进犯只是一死”——虽然烟霞宫与青城派素无深厚交情,但武林中诸门派皆以魔教为敌,自然是要同仇敌忾
那人道:“这么说,你们是去找魏间云了?”
落笳坦然道:“我们去拜访魏掌门是有私事相询,未必要告诉阁下”
那人“哦”了一声,似乎甚是意外
落笳不悦道:“难道阁下连私事也要问?”
那人哈哈大笑,尖利笑声中带着内力,震得落笳头疼,她正要运功相御,那人却突然再次出剑,落笳不得不提刀而上
两人刀剑相向,洞中叮咛之声不绝。仅听刚才的笑声,落笳便知眼前这人的功力实在她之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而那人仿佛也知道自己稳操胜券,用招并不十分狠厉,只一招招缓缓吐出,并无紧逼,仿佛是要饶她一般,但招式刁钻,却无任何破绽可循
落笳又拼杀一阵,这才恍然大悟,这人是诱着自己将剑招全演示一遍。她此时用的正是烟霞那一套有名的“天汉横云”,此是烟霞最有名的一套剑式,攻守兼备轻盈不失刚劲,婉转如蛟龙
落笳暗自懊恼,自己一时大意竟被这魔教中人偷师,当下刀柄一转,换成她自己修改过的“紫藤抱树”
那魔教人似乎没料到她乍然变招,一时有些慌手慌脚,偏偏这紫藤抱树招式最是灵动,落笳几番腾挪转移,逼得他无处出手
只听“咣当”一声,刀剑齐飞,撞到岩壁上溅出火光,显然后劲极大,在岩石上磕出一块缺口
原来那魔教人应接不暇,眼看落笳刀刺过来,急切间竟生生用内力挡住这刁钻一刀,但也拼的两人兵刃落地。落笳退后几步,虎口犹在作痛,那人身形也是一踉跄,可见也被内力激荡
但他毕竟内力不俗,稍一定住便立刻飞身过来,两掌带着强劲内力如山而来
落笳不敢大意,运足内息接下这一掌,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两人手掌相抵,两股内力立时拼杀起来。那人明显已经起了杀心,不像刚才一般还留有余地只是试探,此时催动全部内力,如巨浪般席卷而来
落笳苦苦抵着,越来越吃力。她明白论内功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觉得如泰山压顶般,自己已毫无还手之力,只要有一个不小心,便立刻经脉尽断
那人显然也是十分吃力,喘息声越来越大,但依然毫不放松,内力源源不绝送出,像是不吝内力也要将她杀死
落笳苦笑一下想到,自己所修这无名功法是魔教的无疑,现在死在魔教手中,也算是该受的责罚,她这么想着,略一分心,一股内力立时冲进体内,激的她胸口一痛,不觉喷出口血来
对方看她已是无法再坚持,立刻双掌用力。落笳咬着牙苦苦支撑,她内力已经快耗尽,心头却黯然不已,看来自己是再也无法护着景若了,但愿这人能给自己和景若一个痛快
在她眼前开始模糊时,突然觉得全身一松,像是对方突然收功。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觉得手掌发烫,无尽的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她几近干涸的经脉
她大惊之下,急忙想收掌,但此时两手却怎么都收不回来,如同被黏住一样。随即她便感到这涌入的内力和刚才大有不同,并无摧毁之意,虽然气势蓬勃却温顺如流水,只顺着自己的经脉流淌,落笳略放心,但魔教诡诈功夫甚多,她依然提着一颗心
好在半天也没什么异样,但虽然没有杀气,随着对方深厚内力迅速涌入,落笳还是汗如雨下,经脉几乎难以承受
她不敢分心,小心翼翼引导着内力在经脉中流转,就在她将最后一点内力引入丹田时,忽觉手掌一松,紧接着对面那人一头栽过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落笳大惊失色,随手拍出一掌,那人轻飘飘被打出几丈远。落笳不可思议的看看自己双手,再急忙去看,原来那人腰上插着一把短刀,正是景若随身那一把
落笳赶忙回头,看到景若倚在刚才那人站的地方旁边,双手紧紧抓着衣带,似是害怕至极
落笳急忙拉着她,连唤几声景若才回过神来惊慌道:“我杀了他么?”
景若虽然性格冷僻,当日初见落笳时,也曾说要杀了莫可文,但毕竟只是脾气乖劣泄愤的话。她是在佛堂间长大,往日所见不过侯门深户,哪里真的用过刀。刚才那人大笑时,她在后面毫无内力,被震得心血翻涌昏过去。刚一醒来,便看到落笳被逼得吐血,这才迸发出勇气,飞身过去将刀刺入那人腰间。也实在是她二人命不该绝,那人一身功夫,但运功时唯有后腰是弱点,被景若歪打正着的刺中
落笳心道好险,拉住景若擦去嘴角血迹,又安抚道:“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都要葬身在这里了。”
景若听了她的话,又看她无事,才放下心来。落笳过去查看一下,那人早已气绝。此时算来入洞的七人已经都被杀死,再无后患
落笳刚才承受了对方的深厚内力,此时尚不习惯,两腿如被灌铅沉重不看,但知道情况急迫,还是咬牙和景若一起急忙寻觅出去的道路
还好两人走了没多久,山洞一拐弯便走上主路,再往上走一会儿,前方便有了隐隐的光亮,洞口已经不远
奔出洞来发现外面正是晨光熹微,原来已在这洞中过了一夜。此刻站在山林中,闻着林间清晨的草木香气,两人相视一笑有恍如重生之感,不觉十指紧扣
走了几步,听的隐隐有马嘶,落笳喜道:“看来这些人的马就在洞外,正好咱们骑去”
果然循声而去,在密林后找到十来匹马。落笳找了两匹最健壮的来骑,她正要上马,却觉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景若吓得急忙翻身下来,却见落笳已经醒过来,景若跪在她身旁,落笳笑一下边起身边道:“不打紧,扶我起来吧”——她明白这是刚才那内力自己还不能运用自如,刚才强压着没事,现在略一放松便不能控制。她本想离开此地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运功,但看来不得不在这里处理了
景若经此一夜提心吊胆,此时见落笳摔倒惊心不已,却也乖乖的扶她起来,两眼犹自含泪,低声问道:“你可是受了内伤?”
落笳苦笑道:“并无内伤,是内力太足了”
景若好不诧异,拉过她手腕一摸,心脉十分强劲,放心之余也满脸疑惑。落笳笑道:“如何?你且放心吧,我没事的”
景若小心的扶着她找了个树后隐蔽处,落笳长舒口气,端坐运功,景若紧张的守在一边,生怕她再受什么伤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落笳终于将那内力收服,经脉再无暴涨欲破的感觉,反而浑身都暖暖的十分舒服,连在刚才对掌时受到损伤的地方也已平复,她心中很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