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笳惊愕的将如意珠举到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若有若无的细纹
这珠子据说是用天竺特有的一种石料所制,便是在天竺也甚是珍贵,佩戴者多是王公贵族,纹理细致,质地坚硬,握在手中沁凉,细细去闻还有股幽暗的香气。落笳虽然知道自己功力进境颇大,但也未曾想过在不经意间能空手捏开这石珠
她略一迟疑,随即想到其中恐怕有异,手中再一用力,石珠终于承受不住这压力,从裂隙处崩开,两片石壳中,一个小球滚了出来,香气也变得浓重
落笳瞧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小一个石珠竟有此机关,她正要伸手去捡那小球,突然心中一个机灵,急忙收住手屏住气,从袖中取出手帕,小心的垫着才捉起那小球
那小球银光闪闪,落笳捏了一下便有些变形,应该是锡球。却不是十分浑源,面上凹凸不平,似是许多小孔。落笳轻轻闻了闻,正是这锡球香气浓郁,甚至有些刺鼻。细细回味,这味道似乎与往日天竺如意珠的味道有些像
落笳又将那两瓣石壳捡起来,只见薄薄一层,扣回去依旧严丝密合,如一个浑圆的石珠一般,当真做的机巧,若不是自己偶然发现,决然想不到竟还有这般技艺
她将石壳仔细放在桌上,又拈起那锡球走到外屋窗下亮处去看,仔细看了几圈,才发现隐隐的似是有条缝,看的不甚分明
落笳再如刚才一般用力,但这锡球不似石头,随着她用力只是微微凹下,却不裂开,落笳试了半天,也没能将它打开,不觉有些气急。正好一垂手碰到参宿,登时大喜。这宝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正是当用
她将锡球放稳在茶几上,手起刀落,一声闷响,锡球便被劈做两半,刚才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落笳赶忙掩住口鼻,屏息凑到跟前去看,只见那锡球中盛着淡红色的事物,不知是什么,她生怕有异,不敢用手去动,找了跟竹篾轻轻试了试,柔软如膏
落笳正在埋头琢磨,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赶忙丢下这些进去看,景若本就睡的浅,刚才那闷响早将她吵醒,见落笳走进来,便轻声问:“怎么了?”
落笳看她醒了便解释道:“没什么,天竺如意珠刚才掉出来了,我看似乎有些蹊跷,拿来给你瞧瞧”
景若还要问,落笳已经转身去取来那两半锡珠,用张草纸包个密不透风,站在床前一丈远,叮咛她先用手帕掩住口鼻莫大口吸气
景若看她面色郑重,也不觉重视起来,趴在枕上用手帕将口鼻掩好
落笳这才小心的将草纸包打开捧到她跟前道:“刚才一不小心将如意珠弄坏了,没想到里面倒有这机巧,我也看不出是什么,不知是否有毒,只是觉得奇怪”
尽管掩着口鼻,那浓郁的香气还是呛得景若直咳嗽,落笳赶忙将那纸包合住拿的远一些,景若喘息甫定,疑惑的看着她道:“这是?”
落笳赶忙抓起桌上的两半石壳给她看:“这如意珠原来竟是空心的,不过外面包了层石壳,里面便是这锡珠,我用剑劈开了。不知这是天竺的习惯还是怎么的,竟然在里面藏了东西,原来往日闻到的香气都是这里面盛的淡红色药膏的气味,我只当是石头还会有味道”
景若从她手心捡起石壳看了半天,眉头越蹙越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竟有这事,”说罢,伸手道:“你把那锡球再给我看看”
这次景若有了防备,屏住呼吸将那锡球端详半天,轻轻闻了闻,又隔着帕子捻起一点药膏推开,细细思索
落笳在旁紧张的看着她,终于看到景若轻轻点点头,将纸包包好,似有所获,才开口问道:“阿若,你可知道是什么了?有毒么?”
景若点点头又摇摇头,趴在枕上眼神茫然,面色复杂,似悲似恨。落笳心中困惑,但看她点了头,也顾不得问其他,急忙将那纸包抓起,丢在外屋的窗下,又将窗户全打开,扇着风让刚才那香气散去
景若阖着眼趴在枕上边咳边说:“你不用怕,这不是□□”
落笳听了这话好不惊讶,停下手上动作问:“那你?”
景若睁开眼看着她,眼中已是泪光盈盈:“这药膏虽然刺鼻,但对一般人是无毒的,确实有清心宁神的功效。只是,”
她话没说完,泪先落下,落笳不明所以,却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赶忙坐到床边,帮她擦去泪水道:“怎么?”
景若哽咽几声,强忍住泪水道:“这药膏是用天竺特产的一种树木汁液制成,极其少见,于常人无毒无害,但却与几味药相克,用在一起与□□无异”——落笳听到此处,心中七上八下,已经隐隐猜出点苗头,果然景若歇了口气道:“这几味药都是我日常服用的。” 她双臂交叠,忍不住埋头断断续续的哭道:“我没想到,公主竟然,竟然终究都不肯放过我”
落笳一听这话,顿觉血涌上头,腾的站起来,左手握紧参宿剑鞘,关节发白,牙关紧咬,恨不得登时飞入长安,到公主府中杀个痛快,让那些曾经欺辱景若,谋害景若的人都流血以偿
窗外一阵风吹来,落笳浑身打个冷战,心中怒意略减,这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抚着景若背问道:“阿若,这毒可有的治?”
景若被她一问,才抬起脸来,满脸泪水的望着她,眼中有些茫然。落笳心疼的按着她手臂又问一遍,景若这才长叹口气,闭目想了想,点点头道:“可以试试看”
落笳回忧作喜,赶忙去拿了纸笔来,景若便靠在床边写下药方
落笳在旁看着,奇道:“阿若,怎么两个方子?”
景若虽然伤心,但毕竟此时已经知道了病因,还是轻松了不少,病势登时去了几分,见她问起便解释道:“一个方子是内服的,一个用来药浴的。”见落笳犹有疑惑,又补道:“我并非中毒,只是之前服的药与那如意珠的药性积在一起才相克,只用内服药恐怕难以尽去,辅以药浴,方可见效快些”
落笳点点头,将药方收好,安顿她躺好,转身去找小二抓药。刚走到门口,如心有灵犀般回头,见景若正侧卧在床上看着自己
落笳一笑,又折回去坐到床边,帮她将头发理了理。景若不由自主的往她身边靠靠,落笳俯身在耳边低声道:“阿若,这世上也许有人想要你死,但我很想让你活着,活得好好的”
景若抬头看了看她,落笳握住她手,目光温柔
景若忍住泪点点头
药抓回来,落笳不放心,特地让景若一一看过。没多久药熬好了,景若咬着牙一口气喝完,趁着浑身发汗,在木桶中坐下,桶中早已是满满的药汁,热气氤氲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景若静坐其中,不一会便满脸大汗,面色苍白
她是久病虚弱,本不宜这般出汗,但为了尽快治好病,便拼命咬牙忍住,落笳在旁看着不忍,开口劝道:“阿若,撑不住就算了”
景若摇摇头微笑道:“撑得住。”落笳还想再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刚才她听景若细细推详,才明白这阵子用的那些补血益气的药反而是帮了倒忙,让那如意珠的药性深入血脉。虽然景若避而不谈,但落笳心思灵动,岂能想不到自己之前教她那些功夫也是一样的道理,竟是不知不觉中当了帮凶。落笳又愧又恨,却不知如何弥补,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旁帮她添热水递毛巾
约莫三炷香的功夫,景若才起身,已是浑身虚软。落笳帮着她擦了身上,换上干净衣服。不知是心中忧虑少了,还是药已经起效,景若还坐起来喝了半碗粥,落笳见她终于有胃口了好不高兴
晚上景若同她说了会儿话,提起上次生病,遂笑道:“我坐着总有些头晕,以前你帮我运气调理的法子不知能不能再试一试”
落笳一听这话十分踯躅,她心中有愧,没想到景若正提到此事,当下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一下道:“我怕,怕自己功力浅薄,反而害了你”
景若奇道:“怎么说这话?你几时害过我”
落笳听了这话更加惭愧,道:“我没想到教你功夫,居然助了那什么如意珠的药性,可不是害了你”
景若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笑道:“我都不知,你又岂会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落笳听了这话,轻轻叹口气,这才明白景若是故意提起此事,好让自己宽心,不觉感动不已。她索性又问了景若一些经脉和病因的问题,两人一起理明白了,落笳才盘腿坐在景若身后,双掌贴在景若背部穴位,深吸口气静下心来开始运功,渐渐觉得掌心温热,气息缓缓流动
大半个时辰过去,落笳缓缓收功,赶忙去问景若可有觉得不适,景若笑道:“并没有,身子比刚才轻松多了。”落笳看她精神确是比刚才看起来好些,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