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唐情说出她是天极宗弟子时,戚红樱已然信了七分,毕竟在这个门第观念极重的世界里,还没有哪个散修敢冒充三宗四派的人。不过同是天极宗弟子,倒也有外门、内门和亲传弟子之分,戚红樱一时倒拿捏不准唐情在天极宗的地位。
戚红樱在窈华派年轻一辈中也算是声名赫赫,她的实力虽不是拔尖的,但杀伐果决,能力手腕尤胜男儿。如今既已得罪唐情,又不想与天极宗交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屠戮干净,以防消息走漏,传到天极宗众人耳朵中去。
气氛一时沉重下来,戚红樱身后的两个男人向来是对戚红樱唯命是从,如今一个受伤倒地,一个看戚红樱毫无反应,便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倒是折箩咬着唇,不安的挪到唐情身边,看着唐情全神戒备的样子,疑惑不已。
唐情本以为今日之事不会轻易了结,哪知就在这时,那个戴幂蓠的男子对着戚红樱,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节外生枝。”然后唐情就看见那个刚刚还对着她杀气腾腾的女子顿了一下,随即收起浑身的气势,对着唐情勾起了一个薄薄的笑容:“刚才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唐道友,我们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唐情对窈华派弟子了解不多,此时见戚红樱肯听那戴幂蓠的男子的话,只当他是戚红樱的同门师兄。虽然对窈华派众人的作为分外厌恶,但如今敌众我寡,能不打起来自然是最好的,是以唐情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道:“戚道友所言极是,如今误会既已解开,那我们便就此告辞了。”将手上的金刀放在桌上,唐情拉着折箩,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
戚红樱一直盯着唐情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了,才转过头来,看着那戴幂蓠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檀,我以为你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
开始站在戚红樱身后右侧的男人正好扶着受伤的同伴坐下,转头间看见戚红樱绷着的脸,不觉得打了个寒颤,同为窈华派弟子的他自然十分了解这个戚师姐,她越生气笑容便越淡,可是即使这样,这个戚师姐动手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那戴幂蓠的男子对于戚红樱的冷气压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转身上楼,找自己的房间去了,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从楼梯上传来:“我只是不想我的计划出现任何变故。”
“啪”的一声,上好的桌子顷刻间便变成了碎片。戚红樱揉了揉手掌,看着在旁边唯唯诺诺的两个同门师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唐情拉着折箩一路疾走,直奔卫城城门,因为修真界明文规定,任何城池内都是不可以御器的,所以如果她们想要去留仙城,还是要先出卫城才好。折箩看着唐情冷着张脸,一言不发,想来也是有些吓到了,刚一出城门,便乖乖的拿出了自己的宝器,载着唐情向留仙城方向飞去。
两人一路无话,闷头赶路,终于在黄昏时抵达了留仙城。
三宗四派、一楼一阁在大会期间,都有分配到的属于自己的临时驻地。药宗作为此次论道大会的东道主,可谓是费尽心思,力求完美,以免在其他宗派面前丢了面子。天极宗与紫霄派驻地相距甚远,唐情便在城门口与折箩分了手,约定日后再见,然后独自一人朝刚刚打听到的天极宗驻地走去。
到了那里,才知道玉衡真人与天极宗弟子尚未到达。唐情在出示了表明自己身份的玉牌后,便随意的挑了一间房间,拒绝了那里管事的好意招待,关上房门,将自己抛在床上。
今天的事对唐情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以前的唐情,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可是那毕竟只是从小说里看到的,等到自己真正面对时,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今日明明是窈华派欺人在先,可是结果呢?她还不是要忍气吞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唐情不是没有遇见过不讲理的人,可是这种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事,实在令唐情很难接受。
“唐情,你醒醒吧,这已经不是你以前呆的那个法制社会了。”唐情暗嘲,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涩,而这种感觉就像一根丝线一样越勒越紧,有许多唐情以前没想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说的世界?她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今后以什么样的态度在这个世界生存?
唐情一直是一个随性的人,就像当初发现自己穿越之后,也能很快的树立目标,融入到唐情这个角色里。可是现在,当这个世界的残酷在她面前揭露一角时,她才发现,原来无论她怎么努力,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适应这个世界。
无关身份贵贱,不论修为高低,是她的心态,她的思维,她的潜意识,还停留在现代那个和平的年代里。
唐情用袖子遮在眼睛上,努力的吸掉那些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唐情就这样直挺挺的躺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拖动着已经完全僵硬的身体,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里不是小说,不是游戏,而是她的人生。既然注定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就改变自己好了。无论是谁,也不能剥夺她活下去的权利。心在一瞬间变得坚定起来,唐情毫无形象的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手脚,然后惊喜的发现她停滞不前的境界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不怪唐情会惊讶,实在是境界这个东西玄之又玄,完全看个人的体悟。境界越高,将来遇见的瓶颈就越少,也不容易走火入魔,对个人的修行大有助益。虽然以前看小说时总是看见主角在领悟——升级——领悟——升级中度过,可是对她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敲门声响起,有侍者在门口低声请示:“仙师,是否要现在漱洗?”
唐情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走过去拉开门,随意道:“进来吧。”
门口的侍者听见唐情的声音,恭敬而略带好奇的慢慢抬头,想要看看这个修真第一大派的亲传弟子到底与她平日服侍的仙师有什么不同。
“哐当”一声,铜盆打翻在唐情与那侍者中间。那侍者盯着唐情苍白的脸与血红的肿如核桃般的双眼,喉头咯咯作响,半响后,才叫出两个字。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