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繁华中的一捻红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午夜小咖】,看书领现金红包!

洛阳的赏花胜地,一是白马寺,二是金谷园。

金谷园中的绿珠楼,也就是当年石崇的爱妾绿珠坠楼之所,原本是文人骚客登临吊古的胜地,这几年却因为朝廷禁浮靡的缘故,改成了茶楼。只要你愿意掏几钱银子,就可以来一盏信阳毛尖,选一张楼上靠窗的桌子,坐在那里,看满园名花奇树如潮水般向你涌动。

沈青青现在就坐在那里,望着园子。一双眼睛却不看花,只看人。

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还坐着两个人,不看人,只看她。

白思微和陆忘机。

两人面前的一局棋,已是很久无人落子了。

白思微道:“你觉得她是在找什么人?”

陆忘机看也不看他,笑道:“分明是你要她来,现在又来问我。”

白思微皱眉道:“我确实是要她来没错,但并没告诉她我为她订了约,难道她已经猜到了?”

陆忘机这才转过头,看着白思微,道:“你要她来,是因为你偷偷为她约了一个人?”

白思微点了点头。

陆忘机轻轻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不再看人,只看花——看地上摆的那盆只有叶子的梅花。

他不说话,白思微反而有些急了,道:“你难道就不想问下,我为她约的那个人是谁?”

陆忘机头也不回,道:“我又不是女人,没你那么大的好奇心。”

他的意思,显然是把白思微比作了女人,白思微却只是笑笑,并不生气。

陆忘机心里知道,即使不问,以白思微的性格,也会主动告诉他。

白思微也清楚陆忘机是这么盘算的,却也没打算让他失望。

白思微压低声音道:“是萧凤鸣。”

陆忘机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白思微,眼神微变,道:“他也来了洛阳?”

白思微道:“我听见她在马车上说梦话,念到了‘萧凤鸣’这个名字,念了十七遍。”

陆忘机怔了一怔,之后轻轻笑了一声:“人家姑娘念别的男人的名字,你也要数,还真是无聊。”

白思微却还是不生气,接着道:“我想说不定她就是为了他才来的。一打听,果然,这萧凤鸣也已经到了洛阳,而且只比我们早到了一天。我就想,不如撮合他们两人见上一面,也算替世叔还她一个人情。”

陆忘机静静地听他讲完,道:“她不是为了他。”

白思微道:“咦?”

陆忘机淡淡道:“她若是对别人有意,就不会上你的车了。”

白思微却好像没听明白。

陆忘机忽然发问:“你觉得九江比起空心岛如何?”

白思微道:“我没去过空心岛,但海上往来不便,想来是九江更好一些。”

陆忘机又问道:“你比起萧凤鸣如何?”

白思微目光闪烁,显然是想起了那一日在一品楼的遭遇,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他不要与我为敌!”

陆忘机笑了:“难怪你娶不到妻。”

白思微有些懵。“这和我娶不到妻又有什么关系?”见陆忘机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正色道:“我宁愿一辈子不娶。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是很逍遥自在么。”

陆忘机还是不说话,只是笑,不过这一回的笑,似乎比刚才更开怀了一些。

白思微见陆忘机不说话了,就又转过头看了着窗外的花,忽然叹息道:“此地牡丹已是天下妙绝,为何没有几个人来看?”

陆忘机道:“你难道希望看花的人挤满了园子,把花篱也挤倒了,花影也挡严了?”

白思微道:“那倒不是。若是看花的人多些,她看见了她要找的人,我也就知道她在找谁了。”

他的好奇心还是没有消退。

陆忘机故意道:“也许她只是不好意思看你,才看着窗外。也许她梦中念萧凤鸣的名字,不是因为情,是因为恨。”

白思微立刻道:“这绝对不会。情和恨是两种语调,我还是分得清的。”停了一会儿,他又看着远方稀稀拉拉的游人,喃喃道:“难道洛阳的百姓都这样无趣吗?”

陆忘机笑道:“因为现在城里有东西比牡丹好看多了。”

白思微道:“你该不会又说梅花吧,现在可不是梅花的时节。”

陆忘机道:“若是梅花,我还会陪你在这里耗着吗?——是剑,无坚不摧、无利不破的二十五道剑!”

他说到“剑”字时,窗前的沈青青忽然回过头来。

陆忘机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惊讶。因为沈青青此时的眼神就像剑一样。

她只说了四个字:“剑在哪里?”

这四个字也像剑一样。

这是只有真正的剑者听到“剑”字,才会作出的反应。

但是这个姑娘看上去像个剑者吗?

如果是当初在一品楼,陆忘机一定会说“不像”。但现在,她的气质整个都已经改变了。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人却可以感受得到她的锋芒。新剑出鞘的锋芒。

若说她不是剑者,陆忘机已想不出谁更像个剑者。

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这个道理陆忘机当然懂,可这是指“士”而言,若是女子……

陆忘机迟疑了。

他酝酿着,到底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忽然白思微低声道:“他来了。”

来的人是萧凤鸣。

公输燕不在,他只来了一个人。

他依然穿着大红色的衣裳,许是因为天气更暖,质料比上次那件更轻便,只有衣袖还是一样的宽阔。

微风吹进来,他的衣袖就随风舞动了。他看起来简直不是人,是《九歌》里的神仙。

神仙一眼就注意到了沈青青,沈青青也看到了他。

不等他开口,沈青青就从凳子上起身了。不是想朝他走过去,而是想离开。

但白思微已笑着朝萧凤鸣迎了过去。“萧公子,真是久见了。”又指着沈青青道,“这是沈青青姑娘。”

沈青青紧闭着嘴唇,唇白,脸色更白,额上已有汗渗出。

她不敢看萧凤鸣,却已感觉到萧凤鸣在看她。上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被那样仿佛洞彻万物的眼神看着,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房顶上夜风中那个衣衫不整的模样。

萧凤鸣确实在看着她。

听见“沈青青”这个名字,萧凤鸣平静的眼波中微微泛起一些惊讶,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没有轻浮,也没有轻蔑,只有一些淡淡的怅然。

究竟是失望什么?失望她今天没有穿那件宝蓝色披风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说,没有人知道。

白思微虽然迟钝,却也感觉到这气氛有些不太对头。

他说:“看上去你们两人本来就认识,这就更好了。萧公子也许不知道,沈姑娘很记挂你呢。’

不等他说完,萧凤鸣的眼神就冷了下去。

将目光慢慢移到沈青青的脸上,萧凤鸣淡淡道:“原来也只是戏言。”

白思微听不懂这话,但是沈青青能。这话所指的,当然是那晚在扬州的房顶上退婚的事。

短短的七个字就仿佛一记巴掌,重重打在了沈青青的脸上。

那时沈青青要他拒绝那项婚约,却并没说自己是谁。她没有说,因为她觉得也许今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现在他已知道她嘴里那个“姓沈的姑娘”就是她,而且还对他“很记挂”……他一定已把她那一番话当成了欲迎先拒的伎俩了!

可是这绝非她的本意!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遇见了这个人。

她脑中无数的声音在问她自己:“为什么我要来?为什么我还不走,非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其实,若她这时稍稍抬一下头,看看萧凤鸣的眼睛,就会发现萧凤鸣眼中的苦痛并不比她少,这样我们的故事也将短上许多,无趣许多了。

沈青青没有抬头。

她朝萧凤鸣走了过去,但目标不是萧凤鸣,而是他身后的楼梯。

萧凤鸣回头目送她下楼,那眼神已和先前不同,可是沈青青也已无缘看到。

楼梯转弯的下面,有许多年轻美丽,打扮入时的女子正在往楼上挤。她们听说名动江湖的萧家少主就在刚刚走上了楼,争着想要上楼看他一眼,一边挤,一边笑着嘁嘁喳喳:

“谁跑得快,萧家少主就是谁的!”“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明明是见者有份。”“萧家少主又不是香糕,看一眼就行啦,不要挤呀。”“说什么不要挤,自己挤得比谁都厉害,嘻!”

沈青青看也没看,低着头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白思微在后面喊她,她没有回头,他们也没有追她。

她有一些后悔。她确实该后悔。这次来洛阳,本是为了打听自己的双亲当年的遭遇,怎该来赏花呢?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在后悔这件事。那么她到底在后悔什么?

她漫无目标地走在园中的小径上。园中的山水池阁都和方才一模一样,却仿佛一个游人都看不见了。

是因为沈青青在想心事,所以瞧不见别人了吗?并不是。

因为人群都聚集在了一起,好像在围着看什么,把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捻红……是一捻红!”每个人都这么说。

沈青青虽没来过洛阳,但也知道“一捻红”是一种牡丹的名称。苏州城里有几处名园曾经移栽过。据说唐明皇时,有人献牡丹,其时杨贵妃方匀面,口脂在手,印于花上。来年花开,上有脂印红迹,遂得赐名“一捻红”。

但是这“一捻红”,相比起园中的“童子面”“洛阳锦”“青龙卧墨池”而言,并不算特别名贵,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观赏,以至于连道路都变得水泄不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就往前走了两步。只走了两步便停下了。

因为那些人围着的并不是一株牡丹花,而是一个死人!

死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目视正前方,两眼惊愕地大睁着。他的手搭在一把剑上,剑却在鞘里,四周也并无打斗的痕迹。显然敌人就是在他的正前方动了杀机,而他的剑还未及出鞘,就已经死在了这里。还没有僵硬,显然是新死不久。

沈青青忍不住道:“他就是你们说的一捻红?”

马上就有几个带了武器的江湖人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一个人冷笑了一声,并不发话。

又一个人道:“他怎么会是一捻红。看这把剑,他应该是‘狂风快剑’冷不谦。”

沈青青道:“听名字倒像是很厉害,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那个人接着道:“只因为他遇见了一捻红!”

忽然又有一人道:“一捻红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总是找用剑的下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也许他们当中有好几人都在想“还好我不是用剑的”,可是这样的话,没有一个人会说出口。

沈青青也是用剑的。想起之前陆忘机说的话,她忽然觉得有点蹊跷。

“是剑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