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鬼王宗后,萧林先带着尹家少年去了一趟测灵堂。
坐镇测灵堂的是鬼王宗阴蛊一脉的一位金丹长老,萧林自然不会认为自己那点拙劣的易容之术能瞒得过金丹修士的眼力,索性和尹家少年大大方方的恢复了本来面目。
测灵堂中,萧林面朝正闭目静坐、浑身黑风流窜的灰衣老者,垂目恭敬道:“弟子宋良,见过长老。”
“嗯。”好一会儿,灰衣老者睁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何事?”
“启禀长老,这是弟子这次从苍梧境寻来的孩子,前来测验灵根。”
灰衣老者黄浊散漫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萧林身后的少年郎,尹家少年却像被针刺了一般一个瑟缩,习惯性往萧林身后躲去。
老者漫不经心的看了萧林一眼,随口道:“你二人关系倒是不错。”也不知是何意思。
萧林面色不变,谦卑地说:“这小崽子念情,弟子护了他这一路,倒让他依赖得紧了。”随即,朝身后的少年喝道:“躲着作甚,还不过来拜见长老。”
少年见萧林眼色,乖乖地出来学着萧林的样子行了一礼,“拜见长老。”
老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猝然出手扣住少年肩头琵琶骨。
尹家少年一声惊叫的同时,萧林压住出手的冲动,急道:“长老!”
灰衣老者这般动作后,却不见后续动手,顺势就放开了少年。
“长老?”萧林疑惑道。
“无事,只是见他骨骼清奇罢了。过来,测试灵根。”灰衣老者眸色一闪后,散漫道。后一句,却是对少年说的。
尹家少年看了萧林一眼,在得到萧林的示意后,不太情愿地磨着脚靠近灰衣老者。
老者也不怒,只是在少年靠近后,将一枚玉白的灵珠扔到了少年怀里,“拿好。”
少年有些紧张地用手拿牢,眼神不住地往萧林那边看。
萧林示意他不会有事的。少年天灵根的资质若是泄露,自然不符合萧林低调修炼的本意,所以一早萧林就用早年学来的一门秘术替少年的灵根作了一番掩饰,轻易不会被人察觉。
老者却是以为少年是在向萧林求助,哼了一声,说:“老夫又不会吃了你,拿好。”
少年哭丧着小脸,将灵珠拿好。
这时,灵珠里光华流转,一缕紫光从头发丝的粗细快速粗壮起来。
这……是天灵根?还是变异雷灵根?
但就在老者一改先前懒散,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微露出惊喜时,一条细丝般的红光和灰光在灵珠内亮起。
灰衣老者顿时大感失望。那两条灵根即使再微小,也改不了三灵根的事实,当下脾气也不太好道:“三灵根资质,雷为主,风火为辅。”
说完,扔过一张批条,便重新闭上了眼,显然不欲再多说。
“多谢长老,弟子二人告辞。”
萧林识相地接过批条,便带着尹家少年离开了测灵堂。
老者睁开眼,目色沉沉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三灵根……可惜了……”
而另一边,萧林二人刚出测灵堂不久,少年避闪不及,就被一匆匆而来的黄衣修士给撞了个正着。
那人似有急事,阴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后,便匆匆往他们来的方向而去。
萧林有所不知的是,那擦肩而过的黄衣修士,赫然就是闻讯赶来的娄姓修士,自己恢复本来面目此举,无意中却是为自己暂时避过了一场祸事。
而之后领着批条先和少年去执事堂作了一番登记,领取了门派令牌以及份例之后,萧林便带着尹家少年回到了宋姓修士位于雾影峰的院落,开始了旷日持久的闭关苦修生涯。
之后的五年,除了偶尔指点一下少年修炼上的问题,萧林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融合体内的焦血魔火。尤其是后两年,自从萧林从焦血魔火中领悟出一门火法神通后,他几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磨合这门神通上面,连修为都一直停留在两年前的练气八层。
倒是尹家少年,这段时日里苦修不辍,先一步达到了练气大圆满。同时又常常去授经堂听取一些金丹长老和筑基师叔们讲授的关于修炼以及炼丹炼器符箓阵法之道,也逐渐察觉到他们对于道法自然的感悟并不如萧林讲与自己听的透彻易懂,渐渐地也就不去了。倒是那些炼丹制器符箓和阵法,少年初次接触,感兴趣的紧。尤其是炼丹一术,在少年慢慢明白了丹药对于修为的重要性后,还特地去炼丹堂谋了一份控火弟子的差事。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萧林与尹修扬约定的那场七十年后的比试,不想让萧林失望,同时也是想着以后自己可以炼丹替哥哥增长修为,哥哥就没必要修炼的那么辛苦了。这般一想,便钻了牛角尖。
还是萧林一次出关,见少年不见踪影。一寻之下,才发现他在那炼丹堂已经待了数月,从控火弟子做到了典药弟子,将那些炼丹的准备流程学了个遍,这才刚刚开始接触炼丹。
萧林来时,少年刚炼出了一炉练气期最常见的聚气丹,十枚废丹,三枚成丹,这对于初涉炼丹术的少年来说,成绩可以说是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见萧林来,先是一愣,随即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三枚聚气丹递到了萧林面前,一副等待夸奖的小模样。脸是易了容后的,说不上出挑五官却也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同原本一样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萧林此时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良久才说出一句:“你若是想学炼丹术的话,我教你便可。”
少年愣了一下,不知道萧林话里的意思。
萧林叹了口气,“走吧。”
尹家少年握着手心里的聚气丹,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他低着头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萧林身后。
“知道为什么自你修炼以来我都未曾让你服用过那些增长修为的丹药么?”
路上,萧林突然出声说。
少年依旧低着头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些年萧林拿走两人份的丹药,他也从不会想歪到萧林自私自利。在他心里,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哥哥的,哥哥拿走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有好东西,少年也会先给萧林,等萧林说一句“不错,你自己收着吧”时,他才会自己留下。这已经是少年的一种习惯了,所以,他从来不会去考虑对不对该不该的问题。
萧林见少年沉默,也只是自己继续道:“以你雷系天灵根的资质,再配以我授你的那部九霄雷灵诀,若非遇上死境,这一世渡劫飞升不是难事。过多服食丹药,只会增加体内杂质,若不及时化去,反倒形成丹毒,拖累修为。而你年纪不大,心境不稳,修为提升太快还易生出心魔,于修炼一道不利。至于炼丹之术,不过旁门小道,既然你要学,我教你便可。”
喻万楼生前有药尊之称,虽然他对萧林有所图,但不至于在这方面亏待于他。萧林前世一手炼丹术由他所授,喻万楼之外,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此时,话说到这儿,萧林也不免有些心凉。他从不是多话之人,也不习惯于去解释什么,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为少年好,可是少年现在的行为,却不另于抽了他一大嘴巴子,也难免他心冷。
少年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越听下去,人也颤抖得越厉害。他抬头看向萧林冷峻异常的面容,那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冷意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却突然觉得很害怕,他觉得,哥哥这是不要他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要学炼丹了,修和不学了,哥哥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哥哥。”少年扑进萧林怀里,紧紧抱住萧林的腰肢,哭的委屈,“修和只是想学会炼丹了的话,哥哥修炼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就能多些时间陪着修和了,哥哥你别不要我,你不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
听着少年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哽咽声,萧林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一般,不太好受。同时又是松了一口气,是自己想多了。
见少年此时一边哭一边还打起了嗝,萧林伸手有些僵硬地替他拍着背顺了会儿气,还像小时候那样安抚道:“乖,不哭了,没说不要你。”
少年向来听萧林的话,此时也是立马收了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萧林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的?”
萧林点了点头,“以后心里有话,都可对我来说,你唤我这一声哥哥,若非有一日你自己离开,不然我便照顾你一世。”
少年埋在萧林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现在心跳得飞快,全身发热的事情告诉哥哥。
这般,两人将话当面说清以后,心里各自少了疙瘩。后来的日子里,萧林修炼之余,也会尽量多的抽出时间来,给少年讲解修炼之事后,也会关心一下少年这段时间的生活。
每当这时候,少年的心总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跟要蹦出来似的。少年觉得自己病了,却本能地觉得这事不好意思告诉萧林。私下里,少年去藏书阁查了很多书籍玉简,却都没有相关的病症,只得去丹药堂买了一大堆各种类型的疗伤药一鼓作气的全吃了,只是每当又见到萧林时,这“病”就又会复发。倒是有一次,少年在兽鉴上看到,很多到了发情期的妖兽会性情暴躁,武力大增,极不好对付。那发情期的症状,倒与自己有几分吻合……
如此,五年匆匆而过,而萧林和尹家少年,也迎来了他们身处鬼王宗的第一场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