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抽身往后一退,怒道:“是你!”
宋朝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脸上也撕下了那层道貌岸然的伪装,此时颇有些阴阳怪气地笑道:“不是我……那尹师叔以为是谁?”
面对宋朝晖这种小人,尹修河平日里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没想到,宋朝晖先前那一道暗光竟然威力不小,就那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流催动运行就变得迟缓不少。
少年心里暗自诧异,料想不准是此人隐藏太深还是另有底牌,不过随即在看到攀附在宋朝晖腹部那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上狰狞扭曲的黑色蚕虫时便明白了过来。
机关兽,还是寄生类蛊型机关兽,刚才那飞快一击怕就是出自这机关兽之手。
就在少年琢磨着当下于己不利的情形下自己速杀宋朝晖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宋朝晖却语出惊人道:“以为是萧师弟?”
少年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宋朝晖也不恼,还哈哈笑了起来,临了,说:“尹师叔你不会真不知道自己看向萧林萧师弟的眼神有多露骨吧?”
少年闻言,脸霎间气得通红,怒目圆睁道:“你胡说什么!”
宋朝晖心中一直忌惮尹修河的修为,就怕他拼着一死,暴起出手。虽然对这冒险从赤血金乌口中夺来的乌魍蛊有信心,但以他小心谨慎的性子,也不愿轻易涉险。此时见尹修河被转移了注意力,心下暗喜,再接再励道:“呵,修真界男男相欢的事不算罕见,却没想天之骄子的尹师叔居然也好这一口,倒让小侄意外不小。”
男男相欢?
少年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话是何意。
第一次在山野间无意中撞见那些男女修士行鱼水之欢,还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少年看着一男一女两修士脱光了衣服滚在一起,又喊又叫的,不屑地哼鼻,不就打架么,他一个雷刃就能轻易收拾了,何必扒了衣服还打得满身是汗。
直到后来有一次撞见楚衡阳正偷偷摸摸地蹲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一边啧啧着念念有声,一边还不忘品头论足一番。他走过去一看,就见白花花的一片,不屑地嗤声道,这么不入流的打架,有什么好看的。结果楚衡阳鄙视地扫了一眼他的腹下,摇头惋惜道:“少年,你不懂。”
后来慢慢长大,少年不知不觉中也懂了不少东西。对于那些女修爱慕欣羡的目光,他习以为常。而男修隐晦龌龊的目光,他也只是恼怒被人错认成了女修罢了。
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和合,才是正理。可是,宋朝晖现在说男男相欢,两个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少年忽然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萧林,想到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那么,自己貌似有那么点喜欢大众脸,其实并不奇怪咯?
少年一时间心情欢快极了。
宋朝晖看着尹修河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又一脸甜蜜的模样,黑瞳含水,波光潋滟,唇角微微翘起,粉嘟嘟的,配合着那张明艳无双的脸,饶是宋朝晖也不由微微失神,暗道一声妖精。
宋朝晖先前之言自然不是歪打正着,而是真的从两人间的交流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不过原本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也不过是为了刺激下少年,转移他注意力罢了,却没想少年还真的上钩了。再联想到之前石室中两人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宋朝晖嘴角邪笑,兴致可真好。
宋朝晖心下虽也有些躁动,但骨子里的小心谨慎还是战胜了那一小丝兽性。趁着少年愣神的瞬间,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着。
少年感觉到一股阴冷森然气息接近的时候,目光一清,飞快地就抽身而退,一道暗光却比他还快。
“尹师叔,识相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乌魍蛊犹如附骨之疽,宋朝晖断定少年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想少年冷哼一声,对迎面而来的的乌魍蛊不闪不避,自顾自以手结印,等到乌魍蛊近在眼前时,少年手中的术法竟也已然成形。
惊雷脉从天而降,宋朝晖面色大变,狼狈闪躲。
少年却因为一息停顿半个肩膀都被乌魍蛊洞穿而过,与此同时,一丝丝细密的黑色螺纹从伤口飞快地向血肉中蔓延。
察觉到灵力催动越发不得力,少年秀眉微蹙,掌心翻转,那把当初逼退百鬼侯的紫色小剑倏地在手心出现。剑身周边紫气萦绕,灵气逼人。乌魍蛊竟是丝毫不敢靠近。
察觉到识海中乌魍蛊传来的抵触畏惧情绪,宋朝晖看向少年手中的紫色小剑时,一脸凝重。雷系术法本身就克制乌魍蛊这种阴邪傀儡兽,之前能伤到少年全是趁他不及。而以尹修河苍恒峰洞华真君爱徒、苍梧宗真传核心弟子的身份,身上怎么可能没个一两件护身法宝呢。
但乌魍蛊的绝灵蛊丝也不是泛泛之辈,少年先后中招,尤其是后面那一击,绝灵蛊丝就能压制住少年半数的灵力,将他的实力压制到练气大圆满,使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想到此,宋朝晖命令乌魍蛊趁机偷袭,自己则游走着向少年出手。
就在这时,少年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不是只有你宋朝晖的傀儡兽才擅长偷袭!
阴影闪过,迅疾如风,露出背上鲜红的鬼脸花图案。
宋朝晖捂着自己被抓破一大块血肉的脖颈,冷汗直流。若非自己察觉的早,那一击,怕是直接能将他的脑袋给摘下来。
接下来的对战,僵持不下。少年实力强劲,宋朝晖却胜在狡诈,一来一往间,竟是谁也没能占了便宜。
就在这时,石室里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两人皆是想到先前荒漠中的末日景象,面色惊骇大变,也顾不上交手,转身即逃。
两人离开后不久,炽目的白光断断续续的亮起,几个闪烁后,重又消失。
萧林站在机关室中央,察觉不是虚空断层后,才稍微松下一口气。只是,自己明明已经到了另一间机关室中,为什么又会突然被传送到这里?那阵诡异的吸力又是怎么回事?
但他来不及多想,就被机关室中凌乱的交战痕迹给吸引了过去。
空气中的五行灵力还很不稳定,证明交战的时间过去并不久,机关兽间并不存在自相残杀的情况,那么……
萧林凝眉,这里还有其他人!
随即在看到几处明显是雷系术法造成的焦痕后,伴随着周围尚未凝固完全的血迹,萧林面色阴沉得厉害。
他们一行六人来的这里,其中会雷系术法的就只有紫衣少年。这般痕迹,少年肯定是跟其他人或是机关兽发生了交手,如果是机关兽,这血迹就定是少年留下的。若是其他几人中的某个或某几个,以少年筑基期的修为,能让他们冒险动手,必是有了足够的把握。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显示少年如今的情形不妙。
萧林不再多做停留,沿着血迹飞快地向机关室深处而去。
一路下来,萧林却发现了一丝不妥。这机关室,似乎格外的大,廊道弯弯曲曲的,岔路又极多,几次兜转下来,方向难辨,血迹更是早已无迹可寻。而让萧林更觉不妥的,是有几段廊道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萧林蹙眉,接下来每走出一段路,便在旁边的石壁上摁下一个拳印。
果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后,萧林转过某条廊道时,在墙体上看到了一个淡淡的凹痕。萧林伸出拳头,按进去,契合无间。
迷阵?
不对,应该还是机关?
可如果是机关,为什么自己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任何机关锁。
就在萧林沉眉思索的时候,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萧林抬眼四处打量,果然,廊道边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滩血迹。萧林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先前做记号时,廊道里并没有任何异样。他拿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迹,还没凝固完全,时间应该才过去不久。那应当是在自己离开这段廊道后有人到过这里,血迹留在了这里,等自己又出现在这段廊道,这中间的时间应该过去不久。
既然这些廊道就像不定向的传送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重复交叠,萧林突然想到了联系少年的办法。只要少年也在这机关室内,萧林就有把握能够找到他。
之后,每经过一段廊道,萧林便用灵力在石壁上刻下“大元宵”三个字,这时只有他和少年知道的秘密,即使机关室里还有其他人,也不怕被瞧了去。而少年若是见了,必会知道自己在找他。
只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萧林在廊道中兜兜转转,其间好几次见到自己留下的暗号,却没有看到少年的任何回音。就在他几乎以为少年不在此地时,他又一次转过廊道时突然看见一道白影正傻呆呆地趴在墙边,身材滚圆、全身肉嘟嘟的一团,几乎看不见绒毛下那四条小短腿了,赫然是一只凌云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