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然的话出口,连韩歧都不由的愣住了。原来他的目的是天山诀。韩歧回想起唐青然在屋中所说的话来,天山诀本就没有上下两卷,他当时就猜到唐青然和那本秘籍或多或少有些联系,倒是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
反正也同他没有太大关系,韩歧也不再理会,走过去观察江淮锦的尸体。
江淮锦倒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容,一缕鲜血从嘴角划出,皮肤发青,全身僵硬蜷曲。
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却也终究不知道是为何,似毒却又非毒。
乌潜暗暗观察唐青然的表情,突然说道:“若我将天山诀给了你,你保我离开这里如何?我说到做到。”
唐青然却突然笑了,这笑容在乌潜看来竟莫名的心慌,唐青然根本不畏惧他那双蓝色的异瞳,直视着他道:“你给我或者不给我,下场都是一样的。”
乌潜却突然噤声了,他白玉般的手指上满是从那瓶中漏出的鲜血,瓶子已经空了,但他却依旧抱着,哪怕是妨碍了他的动作。唐青然觉得,乌潜可能已经疯了。
乌潜笑了,带着一种决绝艳丽,他摇了摇手指,对唐青然道:“你说错了,给或者不给,韩大人都没有办法将我拿下的。”
韩歧听到这句话,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便又仔细的去看江淮锦的尸体,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唐青然表情微微一变,但是很快,他开口说道:“我只消找到秘籍便可,你的死活我不关心。”
乌潜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突然从怀里将那本染血的秘籍递给唐青然道:“算了,反正江淮锦死了,我拿着这个也没有用处,不如给了你,说不定韩大人还能网开一面呢。”
乌潜的性格反复无常唐青然早就见识过了,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唐青然倒也不怕他耍什么诈,伸手就接过翻了两页就放进了自己怀里。
乌潜的话没错,韩歧没有办法将他治罪。
乌潜曾是鄂多的三王子,是镇守边境的功臣。是现在鄂多国王的胞弟。
大邺两年前跟鄂北订立了和平条约,不可能因为乌潜所作的事情挑起两国战火,陷百姓于水火。
韩歧握紧了拳头,说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乌潜歪着脑袋,看他。
“报官的人是你杀的?”
乌潜道:“我才没那个闲心,那是江淮锦派人杀的,和我没关系。”
说完见韩歧没有反应,便冲他摇摇手,“韩大人没什么问的,我可要走啦。”
韩歧虽然心中不甘,但却无计可施,眼睁睁的看着乌潜从侧门慢悠悠的离开了。
看到韩歧的手握的那么紧,仿佛已经陷入了血肉。鬼使神差的,唐青然握住了他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韩歧莫名一怔,唐青然掰开了他的拳头,道:“别和自己置气。”
韩歧这才回过神来,心道是自己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这么沉不住气,屡次三番的被乌潜言语激怒。
正在此刻密室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韩歧甩开了唐青然的手,看到密室通道口陆陆续续进来很多人,带头的便是林子哲。
林子哲身侧的一个少年看到江淮锦的尸体,顿时大哭着扑了上来,林子哲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问方才带路的管家道:“你说江淮锦出去是为了寻找寒云门的弟子,那现在这番情况又如何解释?”
那老管家哭丧着脸,连声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个密室,看到老爷往这边来了,但是这情况,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林子哲抬头看唐青然,唐青然便将此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但说及韩歧的身份,唐青然停顿了一下,韩歧对林子哲拱手道:“六扇门,韩歧。”
林子哲讶然道:“原来是朝廷的人,那么徐姑娘的事情?”
韩歧道:“和在下无关,而且,方才得到消息,寒云门已经被灭门了。”
人群中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殷小惠看那旁边断气许久的孩子,目中含泪,问唐青然道:“唐公子所说那异域妖人何在?”
唐青然恨恨道:“让他给逃了。”
林子哲挑眉看着他,仿佛不相信唐青然和韩歧两人竟然不敌一个异域之人。
唐青然对上林子哲的目光,林子哲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唐青然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微丝毫不引人注意,若不是韩歧凑巧看到,想必也发现不了,林子哲唇角勾起,眼神掠过韩歧,那笑容便收敛了,变成了他一贯的表情,他扶起那哭的瘫软的孩子道:“行澈,你去通知你的母亲和家中其余人吧。”
江行澈便哭着往门外走。
乌潜跑了,江淮锦死了,林子哲命人将密室打扫了,将众人集合在了江家前院。韩歧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见唐青然依旧是那张扬的红色宽袍,用一色的宽腰带束着,很是明艳。
两人往大厅走去,唐青然突然问道:“你故意放了乌潜?”
韩歧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唐青然跟着他走了几步,又问道:“是为了那个……格勒?”
韩歧停住了脚步,带着淡淡的自嘲,说道:“你以为以乌潜的身份是我想捉就捉的么?”无奈的笑了下,“江淮锦虽然推不开关系,但是……此事也只能让他背黑锅了。”
唐青然一点就透,轻声问道:“所以这就是乌潜所说的意思?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韩歧嗤笑一声,“鄂多国王的胞弟。”
原来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两人来到大厅,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具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韩歧对一边的林子哲道:“林盟主可否让我看看尸体?”
林子哲点点头,挥手让守在尸体身边的人手退下。
韩歧从怀中掏出手套,拉开了白布。
唐青然忽的凑到他跟前,看看那手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韩歧道:“是专门检验尸体的手套,防止破坏证据。”
唐青然哦了一身,认真的看韩歧检查徐佳怡的尸体。
良久韩歧抬头,对旁边的殷小惠道:“殷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唐青然偷偷问他:“为何是她?”
韩歧一笑,示意他稍等,便附在殷小惠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殷小惠一脸为难,但见崆峒派掌门徐瑾怀此刻目光茫然的坐在一旁,上前询问了两句,但却因为言不达意,便放弃了,对韩歧点了点头,让人抬着徐佳怡的尸体去了偏厅。
韩歧回过头来,正对上唐青然的目光,那目光竟带着三分的委屈,韩歧忽然觉得这人和乌潜实际上都是同一种人吧,反复无常,捉摸不透。
想归想,韩歧还是开口道:“我让她去检查徐佳怡的尸体,你要去么?”
唐青然瞠目结舌,良久,缓缓的摇了摇头。
众人静静的站在厅中等待,气氛凝重,殷小惠从偏厅出来,直直走到中间对众人说道:“徐姑娘前胸有一个明显的掌印。”
“掌印?”韩歧问道:“请殷姑娘详细描述一番。”
殷小惠点点头,略微一沉思,道:“掌印非常的清楚,前胸后背都有。”说完看了看被门下弟子搀扶着的徐老爷子,轻声道:“掌印呈红黑色。很奇怪。”
唐青然忽然问道:“掌印是红黑色的?”
殷小惠点点头,韩歧道:“唐兄可是想起什么了?”
唐青然摇摇头,缄默不语。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像是浮华宫那莫名其妙的左使,紧接着就是这明显暴露身份的掌法,看来这里不单单是江淮锦说的那么简单,似乎已经能隐约嗅到阴谋的味道了。
唐青然猛的想起乌潜在密室的话来,他说,那人也该动手了?
那人?
莫非乌潜和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关系?
韩歧抱着胳膊,眉头紧皱,他在想,他总觉得殷小惠描述的那个掌法似乎自己有点印象。
门忽然被敲了三下,众人回头望去,江行澈红着眼睛站在门口,对众人抱拳道:“家中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家母让孩儿前来问问林盟主是否还有事?”
林子哲对韩歧道:“我前去看看,这里就先交给你了。”说罢,朝着厅中众人抱拳,随着江行澈离去了。
见林子哲离去,大厅的气氛稍微活跃了点,殷小惠觉得有些疲倦,先是目睹了徐佳怡的死,接着又去密室见了那可怜的孩子和江淮锦诡秘的死亡。现在想想,竟然有些后怕。
蒋若清见殷小惠一脸倦色,轻声询问道:“师妹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我在你房前守着。”
殷小惠听闻此言,俏脸微微一红,摇摇头道:“和大家在一起才觉得安心些。”
蒋若清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一直站在殷小惠身边没有离开。
青岩派和华玉阁经常互有来往,殷小惠和蒋若清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前些日子蒋若清随着师父一起去了华玉阁提亲,日子定在了八月中旬,此次一同前来参加盛宴,却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殷小惠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本想催促着蒋若清早些离开,但顾忌到师门颜面还是没有开得了口。
江家的管家此刻正在大厅一角候着,韩歧问道:“江管家,徐姑娘出事之前住在哪里?”
江管家道:“徐姑娘同殷姑娘等人是在同一个院子的,但是房间是单独的。”
韩歧点点头,接着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她的?”
这次没等江管家说话,便有一个轻柔的女声道:“是我先发现的。”
说话的人是殷小惠的师妹张玉茹,张玉茹温婉娴静,一身粉色的长裙更显得落落大方,她说道:“当时天色并不是很晚,我从房间出来想要去大师姐那里说会话儿,路过徐姑娘的房间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声音,我当时还敲了敲门,问了一句有没有事,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我虽然心里奇怪的很,但却并没有贸然进去,所以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唐青然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张玉茹道:“是回房的时候,我再次路过徐姑娘的房间,因为心中挂念,便再次敲了敲门,因为依旧无人应答,我这才推门而入。”
韩歧道:“你进去之后房间是内室什么情况?”
张玉茹满脸内疚,说道:“我看到徐姑娘倒在地上,当时就已经吓蒙了,哪里顾得上看周围情况,当下便叫了出来。”
韩歧回想起来,他们在密室里听到的声音和张玉茹的倒也有些相似,便问徐瑾怀道:“徐姑娘生前可与人结怨?”
徐瑾怀闻言站起身来走至韩歧身边,声音颓丧,“佳怡这是第一次跟我出来,我总说江湖儿女总要出门历练的,可是她娘亲却总是放心不小,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我有何颜面面对内子。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
徐瑾怀双眼浑浊,满脸泪痕,韩歧将他扶到桌边坐定,心中虽然有些眉目但总觉得奇怪。
按照徐瑾怀的说法,徐佳怡生前根本不可能与人结怨,况且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但是按照殷小惠的说法,那掌印……韩歧突然间想了起来!……但是,却太蹊跷了,现在根本不能定论。
韩歧环视了一周之后问道:“林盟主没有回来么?”
大家这才面面相觑,果然,林子哲跟着江行澈出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回来。
众人正议论纷纷,林子哲身边的弟子突然浑身湿淋淋的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对众人道:“林盟主方才与人在后院动手,现在追踪而去,让我来给大家报信,说请大家暂且听苍松老人安排。”
林子哲所说便是这次江家所请武林群豪当中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人,苍松山庄的庄主,颜苍。又称苍松老人。
颜苍轻叹一口气,对场中江湖人士道:“虽然林盟主将此事托付给颜某,但此时颇为蹊跷,还望同大家一同商讨。”
“林盟主与何人动手?”久未出声的浮华宫左使孟宇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江行澈喏喏道:“是个白衣怪人,我见他身上染血,便没敢上前。”
唐青然问韩歧道:“莫不是乌潜?”
韩歧道:“很有可能,磨蹭了这么久还没出去?”
唐青然笑道:“虽说是故意放走了,但也得偷偷摸摸的走,江家庄子这么大,指不定迷路了吧。”
韩歧无奈的看他,怎么都想不出那个狠厉疯癫的人迷路会是怎样的情景。
唐青然又问道:“现在这情况你打算怎么办?你的案子都已经结束了。”
韩歧道:“静观其变吧,虽然有点头绪但还是乱的很。虽说是不插手江湖之事,但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不管也不行。”
唐青然撇撇嘴,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蹦出来两个字,“怪病。”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这时候听孟宇说道:“我记得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门派,唤作青玄门,大家可有印象?”
孟宇这么一说,倒是唤起了不少人的印象。
蒋若清问道:“难道是青玄门干的?”
殷小惠道:“青玄门远在蜀地,本就很少参与江湖之事,久居闺中的徐姑娘又怎么惹到他们了呢?”
苍松老人说道:“虽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是据颜某所知,青玄门的确是有一门名叫寒冥掌法的功夫,与殷姑娘所言正好吻合。”
唐青然问道:“可是青玄门和这次江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韩歧摇摇头,虽然他也想到了青玄门,但是此时一点证据都没有,而他又不便插手江湖中事,便不敢妄言。
况且一直神秘低调的青玄门出手杀了一个小姑娘,这……有可能么?
孟宇皱眉,低声道:“不知道这和寒云门的灭门有没有关系?”
韩歧心想天山诀都在唐青然怀里了,那么江淮锦交给林子哲的那个肯定是假的,再加上乌潜所说的,寒云门根本就是个冤大头。
可是,乌潜陷害寒云门做什么?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复活青格勒,对了,韩歧忽然想起,乌潜对江淮锦说,那个人也该动手了。
那个人……难道这件事情和乌潜还有关系?
韩歧看着一脸沉思的唐青然,觉得自己脑中已经变成了一堆乱麻。
正在此时,原本安静下来的大厅里突然传来徐瑾怀的怒吼:“我管他有什么关系,害死了我女儿,我定要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