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后,公主便邀请他们在皇宫里留了下来。
几天后,传来消息,清涟公主要选驸马了。
“不知道这公主选驸马,是个什么样子?”律令和辛灵最近鲜少说话,他借着话题,主动打破僵住。
其实他心里早猜到公主选的驸马会是谁——他只是先憋不住了,想同这个丫头说话。
“自古做了驸马,便是断了仕途。但如今这大衍朝,太子有病,做驸马,到有可能是最顺的仕途。”辛灵不正面答他,反是从旁分析。
其实她心里亦清楚,公主要选的驸马是谁。
“我觉得这个人你我应该都认识。”
“我觉得这个人你我应该都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继而两相愣住,互相对望了数秒,忽地皆笑出了声。
关系一下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的融洽。
“咯咯咯——”辛灵身边的大公鸡,突然啼鸣——那日惊驾她没带这它,而是让大公鸡安逸地躺在苍鹫的羽翼下,一同待在郊外。后来她又返回去了一趟,将公鸡抱到了宫中。
“咯咯咯——”
他们俩的苏师兄,要做仙人驸马了。
“辛师妹,你要去哪?”
辛灵停了脚步,回头朝律令正色肃然道:“我要去找苏师兄有话说。”说着,她轻展笑容:“你要不要……”
“我和你一起去。”
辛灵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她还没说完那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律令就不问先答了。
知我者,莫过律师兄。辛灵心中暗叹,却不说出来,只是冲他温婉而笑。
“咯咯咯——”那大公鸡摇摇摆摆着两只爪子,竟也跟了过来。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当日陆蘅拉着苏幕遮,高兴地来半勺洞内同她分享,她就差不多表明了心态——她不会牵涉情爱,也不想牵扯到别人的情爱里。
可此时却想去看看清涟公主的驸马究竟是谁。
如果当真是苏幕遮的话,她……她定当极力克制,别人的事情,她无权干涉。
辛灵去的路上是这么想的,可当她问明了公主,听金枝玉叶的佳人亲口告诉自己,父王选的佳婿,就是师兄苏幕遮的时候,辛灵却克制不住的愤怒了。
想到陆蘅为他放弃成仙,又脱手相赠自己的法宝——却被苏幕遮拿来向公主献媚。
不值,不值。她心里一头感叹陆蘅的不值,一头怒火燃得更旺。
“辛师妹,律师弟,你们怎么来了?”心里鄙视着这个人,他还偏偏要撞过来。
苏幕遮看辛律二人脸色都不对,明白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是驸马,却依然能够笑得神色自若:“来,坐下来我们喝几杯,也算是……给为兄道喜了。”
“是啊,二位侠士留下来喝几盏。”蒙在鼓里的公主,哪里知道还有个陆蘅。她边拉辛灵坐下,边起身亲自去吩咐美酒:“本宫去替你们拿这宫里最好的酒。”
“多谢公主。”辛灵微微屈身行了个礼,耳朵里听着公主的脚步声走远,却抬起头冷眼盯着苏幕遮,又看向他腰间的那柄紫剑——那剑柄上,挂上了公主赏赐的剑穗,上头有玲珑五方珠。
“苏师兄,你可对得起你腰间这柄紫剑?”她一字一句,沉重朗声:“陆师姐脱手相赠的,不只是这一柄剑。”
她知道苏幕遮明白,陆蘅相赠的,是平生一片心。
苏幕遮什么不明白,只是沉默,不回答,也勿须回答——他既然选择了做驸马,就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
“苏师兄,你若是执意如此,还可曾想过回山上去?”辛灵就不信了,这苏师兄成仙也不想成了?莫非连仙人也不想做了?
“苏某既然如此,自是无颜再回山上去了。”苏幕遮竟然十分坦然,并无任何愧疚和遗憾:“苏某本是书生,从来只慕当朝为官,而后衣锦还乡。可师傅却强行选我上山,将我从进京赶考的途中带走。我本就无意修仙,不过……”苏幕遮突然邪气地笑了笑,悠悠说道:“长生,还是要学的。”
他那双俊美的眼睛因为闪烁着贪婪和奸诈,一下子看起来变得丑陋了——这也许就是他的本性。
“苏幕遮,你这种人,永远不配得到长生。”辛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这话似乎隐隐惹恼了苏幕遮,他上前一步,就要靠近辛灵,律令立马挡在了辛灵前面,动作却比他还快。
“唉,辛师妹你这就不知道了,仁不仁兮义不义,拟学长生更容易。”他歪着头,咧嘴笑看辛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不经意间,散漫地半斜了脑袋,斜瞥着苏幕遮,突然就冷了面:“苏幕遮,你要动她,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师兄。”辛灵突然低声唤了一下律令。律令眼睛往四方一瞧,旋即明白——那清涟公主没调来酒,倒是把皇帝的御林军全部调来了。
“公主,这皇宫里最好的酒,原来是御林军啊。”律令全然不顾辛灵提醒他,明目张胆抬高了声音,昂首冷哼道:“果然不是一路货色,做不了奸夫奸妇。”
“呵呵。”苏幕遮也冷笑数声,亦不紧不慢启声,腔调怪异:“那敢问律师弟,你同辛师妹,又是哪一路货色呢?”
刚说完,两柄长剑,分别架上了苏幕遮脖子的两侧,只要两相再往里靠一些,就能锉了他的脖子。
出剑的是辛灵。她摆摆头,示意律令让开,似乎要自己亲自来处理苏幕遮。
“辛师妹,当心。”辛灵听见律令提醒自己,苏幕遮却突然整个人身体缩小,就犹如缩骨一般,手一抓一折,身泛蓝光,就径直折断了辛灵的双剑——他令双剑调转,剑锋反朝向辛灵。
“阿灵,当心!”眼见着双剑就要刺进她的胸膛,却忽伸出一双大手,一左一右,直握住剑锋。律令只是用力一带,就将双剑夺了过来——他的双手居然没有划伤,只是因为太过用力,双剑更加扭曲了。
它们完全被毁坏了。
“你偷学了归墟的藏书洞。”律令个头并不比苏幕遮高,但那睥睨的举止,却让人生出他在俯视苏幕遮的感觉——还是不屑地斜看。他抬手高抛,将双剑掷给辛灵,物归原主。
辛灵伸手稳稳接了,心里却不断回响:归墟藏书洞,归墟藏书洞……
归墟藏书洞?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但好像……她的两位师兄都是知道的。
怪不得他们都身怀奇功了,原来如此。
苏幕遮知道,她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想到律令也知道,突然心里就难受起来。
不是嫉妒,也不是泛酸,是真真正正的一种难过——律师兄竟然也有瞒着她的地方。
在辛灵心里,面对她的律令,一直定格在开朗而没有心机。
她虽难过,但一见苏幕遮纵身上前,同律令打了起来,还是立马上前去助战——哪怕她手无寸兵,哪怕她根本不会进攻的招式,她依然不假思索同律师兄并肩作战。
殿外清涟公主一挥手,御林军蜂拥进来,兵刃太多,亮闪闪灼目的白光,一时照亮了阴冷的殿堂。
只是再明亮,这里始终还是黑暗的。
“走!”律令却不打,他突然伸出左臂,拦腰搂起辛灵,右手将剑往空中一掷,继而又用右手抓起她的双腿。他将辛灵打横抱起,摆脱了御林军的包围,一道腾空御剑。
“咯咯咯——”辛灵的公鸡在地上扑腾着翅膀,急切地召唤着自己的主人。
律令回头看一眼,没辙的撇撇嘴,不得不御剑折返回来,梢上了这只大公鸡。
苏幕遮却突然冲了过来,他模仿律令在武试会的那招,御起自己的九星剑,以此作武器划过来。趁着律令回来带走大公鸡,差一点就要了律令的性命。
只离着三寸三分,让他逃了。
苏幕遮却还不肯放过他们,径直追了上去。
他们三人,两个踏剑,一个被抱着,在空中一前一后的追赶。
律令还抱着辛灵,右手却打了个响指,就响指犹如咒语,就像水波一般扩散开来,震得辛灵耳朵发聋,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苏幕遮也情不自禁捂住了耳朵。
可那苍鹫,却听见了响指,应声而来。
律令先将辛灵一甩,她正好跌落在苍鹫的背上。又将公鸡一甩,正好丢在苍鹫头顶上。
“咯咯咯——”它兴奋地同老朋友打招呼,苍鹫却翻了个白眼珠,对这个老朋友极其无奈。
律令自己最后坐上来,收了剑,看着后头追赶的苏幕遮,明明隔着不远,他却故意高声招手,仿佛苏幕遮同他们有很远一段距离:“赶不上来的——谁叫你把披风给了别人。”
他招完手,右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挑起一抹讥讽的微笑,又朝后头越离越远的苏幕遮道:“苏师兄,后会有期。”
摆脱了苏幕遮的追赶,万里苍穹中只剩下二人。律令看着自己前面的女子,从鹫背上爬起来坐直。他盯着她,突然偏过头去,撅了撅嘴说道:“辛师妹叫着就别扭,反正不在瀛洲,师傅也管不着了,我还叫回你阿灵吧。”
辛灵方才回忆起来,刚才苏幕遮袭击她的时候,律令喊的是“阿灵,当心。”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拜师前,他们一起爬蓬莱的最高峰,他就一路在自己身后喊这句话。
正想着,同坐在鹫上的男子探过身来,脸贴近,唇凑到她耳边,故意调笑道:“阿灵,我重新叫回你阿灵,你可同意?”
他作弄自己。辛灵突然就想捉弄回去,她猛地回头,几乎要同律令面贴面撞到——事实上两人的鼻间,已经碰到了。
看得分明,眼前的男子耳朵“唰”地就红紫了。
看着他窘迫地样子,辛灵很少见的笑出了了声:“一挂油,我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