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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日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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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人说话。

只剩下屋子里如流水般的钢琴曲调,沉重,默哀,庄严,正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突然,元丹一脚朝着那老式唱机踹了过去,过后像是猛然发泄出了心中愤懑后有了一丝缓和感,他露齿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

“虽然那个人安排的计谋不错,可是他怎么也做不到把我们对外界的联络完全切断。”元丹语气轻松,“至少我们还有车,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容玉默然看着他们,既然那个不知名的人能够设下这样的局,用每个人都能够被说动心的理由把他们引诱来,聚集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忘记把车胎弄爆,让他们无法离开?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那人不破坏元丹的车子的话,应该会引得这群人自相残杀吧?所有人都想第一时间离开,因为每个人都不信任对方,想着对方离开后,一定不会再折转回来营救他们。她把自己代入那个人的思维,总觉得十分契合,就像是她正在布局一般。

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大庄死前趴伏在点唱机前,像是正在播放这哀歌,心思各异的人们,再也阻挡不住内心深处呼之欲出的野兽,无人生还的喻意……那是一种残暴的美学。她突然想明白了,那人一定不会让元丹的车安好,他并不想设计他们为了抢夺一辆车而自相残杀,这样违背了他本身的初衷,还让人脱逃了出去。

他要的是,无人生还。

重舜点点头:“不错,我们去看看那辆车。”他看了看琏钰,又看了看胡满,轻微地点了点头,手伸进唐装的裤袋里。重舜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死了一个,他们现在还有三个人,而元丹这边也正好有三个人,三对三,胜算也有一半。他唯一担忧的是玄襄,他的身手太好,幸好他只有一个人,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而剩下的计都无命容玉都是单独的个人,可以忽略不计。

不对,如果他夺到了车,一定要带容玉离开,她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走到别墅门口,只见玄襄和未央站着没动。玄襄穿着白色的V领体恤,驼色长裤,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像是真的来度假的:“各位请吧,折腾了一个早上,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容玉看着重舜和元丹,他们像是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中思忖着,她的劣势在于身手,是他们之中最薄弱的,而优势则在于对局势的掌握,她现在已经理清了事态发展的规律。

她跟随着他们走到门口,只见元丹他们开来的改装越野车的车轮四个中有两个已经憋了下去。元丹低声骂了一句,翻开后备箱去找备胎和修理工具,却发觉后备箱已经被人打开过,里面有用的东西都不翼而飞。

无命摇摇头:“如果只有一个车胎爆了,或者还可以将就开,两个的话,根本维持不了车身平衡。”他看着元丹:“车上有无线电设备吗?”

元丹脸色阴沉:“有又如何?这种无线电设备都是近距离波段通信,根本没有多少有效距离。”

“有总比没有好,也许会有奇迹。”

重舜不敢苟同地摇摇头,奇迹,对于他们这种在□□上喋血的人来说,那就等于温馨童话。

元丹摸出车钥匙,发动车子,又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娘的,这畜生把油箱里的汽油全都放空了!”他打开无线电设备,连着电源线抛给无命:“你想试,就去拿去用吧。”

无命接过设备,开始打通讯码,容玉看他打了一段,可以确定是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这个信号适用度比较广,也许真的有人无意间接收到,会报警救援的。

不过也要他们能活着等到。

回到会客厅,玄襄刚吃着一个三明治,还评价了下里面的三文鱼不新鲜。这种悠闲的态度很让人无端心浮气躁。

重舜坐在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小伙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门外的车子会被破坏?”

玄襄喝了口咖啡,微笑道:“重叔,你刚才说,这里的一切布局都模仿了阿加莎的《无人生还》,自然不可能留着交通工具让我们这么轻易地离开。这明明是你先提出的话题,你怎么会忘记了这点?”

重舜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和蔼地笑:“看我,老糊涂了。当事人关心则乱。”

元丹则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掏出烟盒来倒出一支,拿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喷出一口烟雾,又把两根烟扔到茶几上,示意对面的两位:“你们也要来一支吧?”

重舜摆摆手:“我不抽烟。”

元丹朝着他喷出一口烟圈:“不抽烟也不喝酒,重叔,你老真不像道上的人——你不用否认,你手上的茧子,位置可都长得刚刚好,不玩枪械的人,都不会长在那个位置。”他朝着容玉指了指:“那位美女博士生,她就只有右手中指的第一指节上有茧。”

玄襄拿起其中一根烟,微微一笑:“三位小姐,我抽支烟,你们不会介意吧?”

这种时刻,别说是抽烟,就算抽□□,也不会有人在意。

琏钰倒是笑着回了一句:“帅哥,请便。”

容玉站到书报架前,把重舜说的报纸都整理出来,一页页地翻看。

元丹看着玄襄,眼神尖锐:“小姐们可别被他给骗了,这种人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又喜欢把女士优先挂在嘴边,到了关键时刻,他可是比谁都狠。”

玄襄瞥了他一眼,也不生气,还是一脸笑意:“多谢夸奖。只是这种事,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元丹抱着臂:“之前说过的那个话剧,什么无人生还,我没有看过,不如请重叔说说这个经过。”

重舜轻咳一声:“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记得也不是那么清晰。就是讲了一个凶手完美杀人的布局,把七个人困在荒岛上,按照一首外国童谣的歌词来选择杀人方式。那个歌词,似乎是噎死,睡梦中死去,被斧子砍死,唉,我不是每一个都记得的。”

那首童谣,容玉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大庄的死状跟那首童谣无关。可见那个布局的人并非要完全按照《无人生还》的布局来进行,拾人牙慧,本来也不是他想要的。她翻过一页报纸,忽然看见娱乐新闻那版,某个流行乐歌手的新专辑登上销量榜单的新闻被中性笔框了出来。

十一月的萧邦……肖邦……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大庄趴伏在点唱机前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

容玉抖了抖报纸,将它放到茶几上,恭恭敬敬地问:“重叔,你今早看报纸的时候,可有看到这则娱乐新闻被标注出来?”

重舜皱着眉,看着那报纸:“我不敢肯定。”

容玉又翻开了第二份报纸,那是份浅显的关于文化方面的报纸,里面有一段又被中性笔框了出来,是关于论证人的活动和社会规律发展的关系。她微微皱眉,这段似乎和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直接关联。

她翻了翻剩下的报纸,没有再看到别的记号,就把这份报纸铺在茶几上。

重舜先翻看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这……”

计都嗤之以鼻:“无聊,尽玩这种故作高深的把戏。我看那个人是想把我们都引入歧途。”

元丹在烟灰缸边磕掉了烟灰,神情有些凝重:“我们这里恰好有位博士生,可比我们这些人都要有文化,不如让她来说说,这到底算个什么意思。”

容玉思忖了片刻:“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能转化一下这段话的另一种含义。”她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社会进程是无数交错的力量形成的历史合力。但是社会规律有客观性,所以社会规律的客观性和人的自觉活动在实践的基础上是统一的。这个观点出自历史唯物主义。”

“如果说,社会历史的变动同时具备客观性和必然性。客观性是指不受人为因素改变,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在一定范围内,人的主观能动性可以发挥出来,使得历史进程中的那个结果的实现途径产生了改变。”容玉沉吟道,“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警示,告诉我们,之后的进程并非完全固定的,会因为我们做出的应对产生方式的变化,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不变。”

这一切不是暴力杀人,而是美学犯罪。

那个人发出了这样一个告示,没有思考和反思的残暴的恐惧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充当一种历史审判官的满足感。

计都哼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懂哲学。”

“物理和哲学两门学科有很大关联,我常有看关于哲学的书。”

元丹将烟头暗灭在烟灰缸里,笑了一笑:“美人,你是不是昨天就被吓破胆了,看到什么都害怕,牵强附会出这东西来?”

容玉摇摇头:“如果不是这个意思的话,为何要在这段话外面做上标记。其实这一切都是十分有规律可循的。”

每一份报纸上都有关于话剧《无人生还》巡演第一场的信息。

关于肖邦奏鸣曲的信息被特别标记出来。

现在又标记出了这段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

“就像我们来到这里,都是因为收到了想知道的一些信息,这个是引诱大家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诱饵。”容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茶几上,现在手机没有信号,网络也不可用,但她事先把那两封邮件存了档,“我收到这两封邮件,还有一段音频。”

“在此之前,风教授失踪了,我收到第一封邮件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重视。七天后,我收到了第二封邮件,并且我的一位师兄也失踪了。”她点击了播放那段音频,只听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后,有一个惊恐的声音急促地说着话:“不管你收到了什么邮件,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七日之后,恶魔即将降临……”

七日之后,恶魔即将降临。

众人都各自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好一阵,只听重舜轻声道:“我给风教授投资的一个项目,代号就叫devil。”

“为什么?”计都忽然开腔。

重舜沉着脸:“抱歉,这是商业秘密。”

元丹冷笑一声:“《无人生还》里,设局的那个人是谁?”

重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闭着嘴不再说话。

只听玄襄接过话头,语气轻松:“这个小说我看过,最后的布局者是位法官。”他转头望着未央:“你平时经常在看电子书的,可有保存这篇?”

未央点点头,把手机抛给他。

玄襄打开阅读界面,她之前正在看一篇小说,还未退出,只见满屏都是被和谐的器官和各种象声词,而且主角都是男性。玄襄捂了捂额头,这个小姑娘的脑子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很快找到那篇小说,随口问道:“谁有兴趣可以拿去看一看。”

容玉看着满屋子人都纷纷拿出手机,开启蓝牙接收这个文件,自然,这个满屋子人绝对不包括她。玄襄见她没反应,便含笑问了一句:“你不需要?”

“不必了,谢谢。”容玉礼数周到地回了一句,“可有不需要动脑看起来很轻松的小说?”

玄襄的嘴角微微一抽:“这个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未央。”

他在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刚才不小心瞥到那篇小说,满篇的嗯啊□□男人的器官和高潮。他的表情有点撑不住了。他也不是多纯洁的人,就是看花花公子的杂志也能大大方方地端着正经平淡的表情面不改色。

元丹的手下顺子看了两页,嘀咕道:“这么多外国人名字,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元丹恨铁不成钢:“你不会只记第一个字?笨!”

忽听计都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这个小说里,先说破那个童谣和陶瓷小人的就是那个法官,也就是布局人。现在,先提到这个小说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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