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云泽。
泠枫一步一步地往竹林深处走去,路过夕墨从前的竹屋时,脚步略停,然后继续向前。夕墨的竹屋此刻已经是一片废墟,就算是现在,仍然能够看出当年战斗之激烈。泠茂平与颜清是同一时代的人,即便天赋不如颜清,可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累积年份,也应该足以压夕墨一头了,可是这样的长老,却被夕墨打伤,甚至要劳动夕长老去玄火洞盗取玄火芝。
竹叶飘落,被泠枫踩在脚下,长老们的居所已经近在眼前。
按照常理,该是长老们唤夕墨前来叙话的,就像他如今一样,故而就算有冲突,也该是发生在长老们的居所才是。当日,夕长老和温长老也并不知道泠茂平与夕墨的战斗,而战场又是夕墨的竹屋,那么就是说,泠茂平是私下来寻夕墨的?
为了……灵珠?
走到了长老们的竹屋前,泠枫单膝跪下,朗声说道:“八尾泠氏泠枫求见三尾长老。”
“进来吧。”泠茂平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泠枫微微蹙眉,接着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神色,低头走进竹屋。
“此行可还算顺利?”这是平日用来待客的竹屋,并非居住所用。泠茂平坐在主位上,问道。而此时,房间里也只有泠茂平一人。
“是。”泠枫简短地回答。
“那么,拿到风系的灵珠了?”泠茂平问。
“是。”
“拿来给我看看。”泠茂平的声音压抑着兴奋,他尽力平静地说。
泠枫拿出青色的风灵珠,双手递上。泠茂平将灵珠拿过时,低着头的泠枫眼角看到泠茂平露在衣袖之外的小臂肌肉紧绷,可见并非放松状态。
他是太激动于拿到风灵珠,还是……在戒备着自己?
这两个念头闪过,泠枫表情未变,仍然低着头。
泠茂平将风灵珠窝在手中,闭目感受着其中的风灵气,半晌,仰头大笑,道:“是了,是了,是颜清的灵气,是了,哈哈哈!泠枫,做得好!”
“谢长老夸奖。”泠枫低头,以泠族人特有的清冷声线回答。
泠茂平抬头,仔细地打量了泠枫一番,越看越是满意。他想了想,然后以一个本族长辈的口吻对泠枫说道:“枫儿,如今整个狐族人才凋零,夕族又……哼,好好完成任务,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泠枫的目光闪了闪,然后低头说道:“是,谢长老。”
“好了!风灵珠就由我保存,免得又被宵小夺走。”说到这儿,泠茂平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不过很快就消去了,道:“你去休息吧。”
“泠枫告退。”泠枫行完礼,便打算离开,可刚有动作,却又被泠茂平叫住。
“你们可有了下一颗灵珠的下落?”泠茂平问。
“是。”泠枫回答:“雷系灵珠很有可能在无回峡谷,而冰系灵珠……”泠枫略一停顿,见泠茂平眼中果然闪过一丝急色,然后说道:“应该在冰极山内的九曲回廊。”说完,就不再开口。
泠茂平以指节敲了敲桌子,然后说道:“先去冰极山吧。”
“是。”
之后,泠枫便离开竹屋了。
离开竹林前,他看见温长老提着食盒匆匆而过,那食盒中散发出的,是浓重的药味。
走出竹林,渐渐地,就有了人烟,在他身边经过的,皆是夕族子弟。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会拿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明白,泠族和夕族的实力从来都是不相上下,只是自夕墨出生,所有人便都被压在他绝世的天赋之下。现下他叛族而出,下任族长的人选又有了很大的变数……
从前,唯有泠枫可以在修为上与夕墨一拼,又是八尾一族下任的族长,还得到了泠茂平长老的重视……
向他看来的那些目光中,有的歆羡,有的讨好,有的敌视……
泠枫忽然觉得一阵厌倦,不知道宁儿金焕还有羽白他们到哪里了,是否还在不屈不挠的在每一个路过的城市翻找着美食。想到这儿,泠枫的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笑容,可随即就隐去了。
“原来你喜欢上了羽白!”
夕墨的声音如同炸开一般出现在他耳边。
泠枫站定,闭上了眼睛。
好长时间之后……一声叹息。
“罢了,骗了自己五十年都没骗过自己……那便看看,究竟是缘是孽是债……还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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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州,白羽阁。
一只羽箭搭在金色的弓上,然后弓被拉满。
“嗖——”
羽箭出,稳稳的落在百米外的靶心之上。
“嗖——”又是一只。
“嗖——”再一只。
把把皆正中红心,可是无论是射箭之人还是旁观之人,都没有半分喜色。
柳沐风撑着脑袋,说:“朱厌,酸与,你们跑遍九州的每一个角落找到她的绝日神弓,就是为了拿来当普通的金弓使用吗?纯金打造的弓箭,我可以送你百八十把。”
“沐风,我跟老朱毕竟比你多活了几万年,见识也比你多一些。”酸与浑身粗声粗气地说,言语间丝毫不卖柳沐风面子,可柳沐风也不在意,而是示意他继续说。
“绝日神弓这个名字,是那只白痴狐狸自己取的。”不知回忆起什么,酸与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随后摇了摇头,说:“当时我们看到这把弓,就觉得那弓同传说中的‘那把弓’有些相似,只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玄峥的身份,故而也没有往那里想,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也就将这把弓抛在了脑后。”
“颜清消失之后的几千年里面,我跟酸与反复地想着,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朱厌将手中的金弓放下,说:“玄峥和颜清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又怎么可能一同消失。后来酸与和我假设,若白痴狐狸的‘绝日神弓’真的是传说中的‘那把弓’……”
“等等。你们说的‘那把弓’,究竟是什么?”柳沐风问。
酸与和朱厌对视一眼,然后由朱厌开口,道:“同启云泽神剑九天齐名的上古神器,神弓战天。”
战天……
柳沐风的瞳孔一缩。
九州之上所有有记载的狐主,尽数死在神弓战天之下。
传说中唯一能够将狐主一击而杀的神器,战天。
“即使它就是战天,你们找到它又有何用?”柳沐风说:“这一届的狐主不可能是飞扬,既然如此,谁掌权谁被杀,与我们都毫无干系。况且,被龙族知道你们得到了他们的神器,小心惹来杀身之祸,若是再暴露了身份,你们将永无宁日!”
“我们自然不是为了帮助下一任的狐主。”酸与说:“我们只是想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罢了。”
“这又跟这把破弓有什么关系?”柳沐风有些不耐烦。
“若它真的是战天……”朱厌看着桌上的金弓,缓缓地说道:“那么它就拥有一个除攻击之外的能力,名曰——”
“回溯。”酸与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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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山,栖华林,水榭。
夕墨看着手中的四颗灵珠,似在沉思。
空念远站在夕墨的身后,看着夕墨的背影良久,终于开口问道:“大哥,清儿……是谁?”
夕墨转身,看着空念远,没有出声。
“我不会去与她相认,我想她也不会记得我。”空念远苦笑道:“只是想知道罢了。”
“你如何知道她还活着?我告诉过你,我杀了她,一剑穿心。”夕墨看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纵使我不知道你在计划着什么,可是这世上值得你为之千般算计的,大约只有一个人吧。”空念远嘴角含着笑,似乎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三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说到这儿,空念远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祈求,道:“大哥,我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看到空念远的样子,夕墨神色一软,道:“羽白,她忘了过往种种,只是羽白。”
羽白……空念远一愣,那不是屹儿喜欢的姑娘?
而夕墨也想到了这个一直无暇顾及的事情,脸色一沉,想了想,又说:“若是屹儿再来寻你,你把这些消息告诉他。”说着,夕墨摇摇头,道:“好多事情当年都来不及告诉他,屹儿现在一定苦恼的很。”
说完,夕墨提笔,在纸上一字一字地写道:
幽冥铁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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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们丰州好哇!”一踏进城门,羽白几乎想要亲吻一下城墙,还是金焕沉着脸把羽白拉开,这才免了她在城门丢人。
五十年了,连守城门的大哥都不认识她了。
“还好还好,卖烧鸡的大哥还在。”羽白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地说。
“废话,卖烧鸡的是只黄鼠狼,他当年在丰州摆摊还不是因为知道你喜欢吃烧鸡?”金焕道:“一只烧鸡换一壶酒,好亏本的买卖啊飞扬!”
“那又如何,小爷我高兴!”羽白摆摆手。
白羽阁已经出现在眼前,羽白大步冲进去,喊道:
“沐风沐风!我羽飞扬终于又回来啦!”
“咦?怎么没人?”落后羽白一步的金焕和蓝宁也来到了前堂,却发现只有三三两两的酒鬼和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小二。
“掌柜的在里面。”店小二怯怯地对三人说。
内院,听见羽白的喊声,柳沐风对朱厌和酸与说:“你们同金焕打过照面,暂时避避。”
“好。”说完,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这一下,内院就只剩下柳沐风一人了。
柳沐风袖子在石桌上抹过,朱厌和酸与的茶杯立刻消失,转过身,柳沐风微笑道:
“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