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白的话让夕墨愣了好长时间,一直到羽白解开夕墨的衣带,打算给他上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虽然身受重伤,可是他的双眼明亮,道:“飞扬也愿意拿心头血救我?”
羽白给他上药的动作顿了顿,半晌,黑暗中羽白闷声闷气的说:“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才不要救你这个饿中色鬼。”
“你……”夕墨一口气没提上来,想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话了。羽白以为夕墨又要开始耍流氓了,可是没想到他只是轻声说:“飞扬,应该是色中饿鬼。”
这一回羽白没忍住,抹药的手一抖,按上了夕墨的胸膛。
“嗯……”夕墨忍痛□□。
接下来,夕墨没再说话刺激羽白,免得羽白手下没轻没重,最后受伤害的还是他。羽白似乎也不想再给他伤上加伤,同样一门心思专心致志的把捣好的药均匀的抹在夕墨的断骨处。
夕墨看着羽白的侧脸,她的眼神极其专注,下手也尽可能的轻且柔,嘴唇微微的抿着,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流下停在嘴边,她也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那双在他身上一直给他作乱的手带来的感觉反倒逐渐淡了下去,夕墨满心满眼,就只有羽白专注的模样。
上完了药,羽白抬起头,发现夕墨看着她,似乎还有些发呆。往日毫无破绽的清贵公子身上出现这种呆呆的表情,让羽白觉得特别有趣,不由得伸出手,拿她那沾满了药汁的手捏了捏夕墨的脸。
“你干什么?”夕墨回过神,头微微偏向另一侧,问。
“看着我发呆做什么?”羽白一撩头发,说:“可是发现小爷我风流英俊,温柔体贴,然后深深的爱上小爷了?”
“我只是在想,令堂若是知道你在外面这般模样,左一句‘小爷’,右一句‘老子’……定会气急攻心。”夕墨笑笑,说道。
“夕墨,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的命捏在别人的手里时,最好不要时时刻刻的挑衅,识时务者为俊杰。”羽白眯起眼睛,故作凶狠的说。
这时,羽白觉得肚子有些饿,翻了翻她的小荷包,里面还有几个金焕包给她的鸡腿,羽白眨了眨眼睛,然后拿出了一只鸡腿,然后一笑。夕墨一见羽白那笑容就知道她八成又在想什么不大靠谱的事情。
羽白撕下一块肉,看都没看夕墨,一口吃下去。
夕墨:“……”
粗鲁的咂咂嘴,羽白又撕下了第二块肉,在夕墨鼻子底下晃晃,然后又送进自己嘴里。
飞扬,你这么幼稚,是怎么在丰州那里交下那么多朋友的?果然都应该是酒肉朋友吧。
然后,羽白又撕下了第三块肉,送到了夕墨嘴边。
夕墨动都没动,等着羽白发话。
羽白歪歪头,说:“叫一声姐姐来听听。”大有你叫了姐姐才有肉吃的意味。
羽白等着夕墨发扬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品格,一边忍着想要吃烤鸡的欲望,一边把头偏到另一侧。
可是夕墨并没有如羽白所愿的偏过头,而是目光专注的看着羽白,眼中流转着笑意和温柔,让羽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羽白看见夕墨的嘴唇动了动,然后说:“姐姐,我要吃肉。”
说完,夕墨就微笑着看着羽白的表情从惊恐到愤怒到无奈到最后的心如死灰的一系列变化,最终定格在面无表情。
“我知道比你的骨头碎得更彻底的是什么了。”羽白把手里的那块鸡腿肉喂到夕墨的嘴里,然后幽幽的说道。
“哦?是什么?”吃到东西的夕墨感到心情不错,于是问道。
“你的节操。”羽白回答。
“……”
两个人一同解决掉两只鸡腿,之后羽白感到一阵困倦。
“你好好打坐调息一下。”夕墨看到羽白的样子,说:“五个时辰以后,我们往里探一探。”
“五个时辰以后?”羽白瞪大眼睛,上下看了看夕墨,问:“五个时辰对我来说足够恢复精神,可是你身上的伤……”
“无妨。”夕墨云淡风轻的说,似是对身上的伤全不在意。
“还是等泠枫找到我们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吧。”羽白说。
夕墨的目光闪了闪,然后语气有些奇怪的问:“为何一定要等泠枫来?”
“你脑子被朋蛇拍傻了吗?”羽白翻了个白眼,说:“按照泠枫那个性格,一旦脱险发现我们都不见了,肯定是发疯了一样的找我们吧。”
“你倒是了解他。”夕墨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而且你昏迷的时候我略略查看了一下,这地下洞穴还要一直往前延伸,谁知道前面还有没有什么凶兽怪兽的,凭我这个小身板,可禁不住它们一拍的。”羽白皱皱鼻子,说:“更遑论保护你了。”
听了羽白的话,夕墨微微的勾起了嘴角,说:“我可以保护你。”
张开嘴想要反驳,可是羽白想起了她晕倒之前和苏醒之后的景象。确实是夕墨保护了她,不然现在浑身碎骨头的就是她羽白了。想到这儿,羽白叹了口气,说:“总之你先好好养伤,若是一天之后泠枫没找到我们,我们就往里面走。”
“土系灵珠一定就在那边,我能感受得到那边蓬勃的灵气。”夕墨说。
羽白看向那边,入目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是一只野兽,张大着嘴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平生第一次,羽白强烈的感到洞的尽头,有着什么东西,强烈的吸引,又强烈的排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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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云泽。
竹塌上,泠茂平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若是仔细看,本该在他身体里平缓流动的真气此刻却极不稳定,仿佛一条宽阔的大河一下子流入了狭窄的山谷,一下子变得汹涌湍急了起来。若真是河流,还可以赞一声天地的鬼斧神工,可若放在修行的人身上,则是极端危险的现象。
夕冰非坐在泠茂平的身后,双掌抵着泠茂平的后背,同样双眼紧闭。
一个时辰之后,夕冰非收掌,泠茂平吐出一口浊血,脸色略略好了一些 。
“茂平,修行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这些年我一直这样跟你说,可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去?”夕冰非的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有些急躁的说。
泠茂平低下头,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
“榕悦马上就要把药端过来了,你喝了之后便好好休息吧。”夕冰非闭上眼睛,掩饰住眼中的疲惫,说。
“大哥!”泠茂平忽然抬起头,目光热切的看向夕冰非。
“如何?”夕冰非看向泠茂平,不知为何他的神色忽然这样热切。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泠茂平说:“夕墨他们也大概快回来了吧,大哥,我能不能,能不能……”说到这儿里,泠茂平激动的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道:“我能不能用那些灵珠……”
“胡言乱语!”夕冰非一声怒斥,打断了泠茂平的话,道:“那些是属于主上的!”
“可是主上已经死了!”泠茂平不甘示弱的喊道:“主上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反对……”
“住嘴!”夕冰非的神色已经由刚刚的愤怒转为了冷漠,说:“不要再想这些旁门左道,修行之事,要一步一个脚印,而非投机取巧,这是我们开始修炼第一天,父辈就无数次在耳边强调的。”
“可是……”
“没有可是,茂平,明日开始你去无暇璧思过吧,给我好好静一静心。”说完,夕冰非转身,直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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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枫已经快要把这一片土地和山丘夷平了,挖出无数地鼠和蛇,可就是没挖到夕墨和羽白。在第三夜,将这一片土地的高度又降低十米,并且在边上又堆出了一座小山以后,泠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羽白和夕墨八成不是被埋了,而是被困在了某个阵法里面。他进不去,他们也没出来。
阵法……
泠枫揉了揉眉心,他最不擅长的就是阵法,也不知道现在开始回忆当年温世叔教导他的那些,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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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泠枫没能及时找过来。”十二个时辰过去,羽白还没有等到泠枫,夕墨似笑非笑的对羽白说。
“不应该啊,难道泠枫也受了重伤?”羽白有些担心。
“泠枫啊,八成在后悔小时候没仔细听温先生的课呢。”只是一天一夜,夕墨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近五成,此刻他的脸色不像之前那样惨白,双手枕在脑后,显得有些悠闲。
“什么?”
“我们在外面虽然感受到了土系灵气,可是同这里比起来,却称得上稀薄了。”夕墨说。
羽白想了想,然后猛的说:“你的意思是……”
“要进来这里,要么参透外面的阵法,找到入口,要么机缘巧合,触发了某些机制,被阵法丢进来。”夕墨说。
“守护阵法?一般就只是一个迷踪阵而已。”羽白回忆起柳沐风曾经的教导,说:“也并不难啊。”
夕墨看了一眼羽白,说:“泠枫心性耿直,最不善这些弯弯绕绕,当年温瞳的父亲教导我们,泠弟一直无法领悟五行八卦的妙处,现在他还记得的,我估摸着也就只剩下那些‘生门’和‘死门’了。”
“温族除了土系法术,最擅长的不就是五行八卦?泠枫这样,怎么同温族比试?”羽白惊讶道:“可是狐族武试的时候,他对上温族,可从未有过败绩。”
“无非是一力降十会。”夕墨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抬头对羽白说:“泠弟是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不过,我可以打赌,他定会强行毁掉外面的守护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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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枫站着,看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他认为最有可能是阵眼的地方,祭出他的泠琊剑,狠狠劈下!
以泠枫为圆心,这一土地开始向四周开裂,最后变得如同蛛网一样。
泠枫面无表情,然后重新回到大石头上坐下。
他应该再好好回忆一下温先生当年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