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气晴好,雪后初晴,虽说融雪的时候,气温会格外低些。可是啊,暖暖的冬阳撒在人的身上,会给人生活特别美好的感受,尤其在连续很多天的阴霾之后。栖霞区保安处的小张望了望天空中久违的太阳,精神抖擞地整理整理衣领袖口,扯了扯平整地衣襟,心里有预感,今天会是个好日子。
汽车的鸣笛从不远的地方响起,小张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迅速地扫了一眼徐徐而来的车子,只消一眼,就断定了这车的身份,心里有些奇怪,这闲云居的‘忍者神龟’居然舍得出动了。忍者神龟是区内保安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足不出户的宅一族最高级的称呼。这片小区里常年不出门的御宅族非常多,而闲云居主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张会对那车有如此深刻的认识,第一眼就认定了它的主人是谁,绝对不是因为该车主如何权势显赫了不得,该车如何奢华高级能教这位看惯了高级轿车的高级别墅区的保安小张另眼相看。原因恰好相反,如果这车不是马自达而是奔驰,小张或许还不会这般过目不忘。当初上一任保安交接时,别的没交代,就单单把这马自达给列了出来。叫自己千万别看走眼,夹在在这一干奔驰宝马法拉利贵族车型中间的不起眼的平民马自达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区住户之一。
看见久违的平民车型的出现,小张心里莫名地感觉亲切,做了一个止步地手势,那车慢慢地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摇落的车窗后出现了一张可以称之为清秀的年轻男子的脸孔。
“早上好!”小张中气十足地打招呼,眼睛不刻意地一扫,意外地发现这忍者神龟的一家人居然全体出动了,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早上好。”陶然有些意外保安同志的热情,唇角轻轻扬起,大方地放送出一张笑脸。
小张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感觉就像是看到了积雪上的反光,表情明显愣直,呆住了。
一旁的安翼见此既无奈隐约又有些骄傲,小然虽然用长生决上的方法隐去了周生光华,可那修真而来的轻灵神秀又怎是简单就能遮挡的。
小张站在雪地中,望着车子绝尘远去的方向,许久回过神来,心里纳闷,这个人的长相明明只能算清秀,可是笑起来咋就这么好看呢,比他见过的所有的笑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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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一家难得出门,这次出行很自然做了详细的行程安排。第一站,A中。送君乐同学去参加期末考试。君乐虽然修真也不能把学业放下,不过,这学期,他真正去学校的次数不过三次,一次报道,二次期中考,这一次算第三次。多亏了A中的网络教学,允许特殊学生在家接受远程教育。君乐利用修真的空隙看看课本,不知道这修真是否有开发脑部的作用,他发现即使不一板一眼地去读书,那些知识很容易便能掌握,当然他的底子好也是一部分原因。不管怎么说,还是做到了修真学习两不误。
第二站,济民医院,安翼同志去拿一些档案资料。修真是一门极要耗费时间的工程,而医生同样是一项需要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高强度职业。两者不可兼得不能相容,安翼只能辞职。他是医院重点栽培的年轻骨干医生,表现一直非常优良,不做医生实在可惜,院方刚开始也舍不得放人。可是安翼去意已决,拖了几个月还是办理了。
安翼在医院的人缘想必是非常好,陶然等人在车内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才从里面出来,一路上还有原来的同事和病人跟他打招呼。
安翼应该是非常喜欢医生这门职业的吧,陶然看着他眼中泄露出的留恋之意心想,修真和行医应该是可以并存的。两者如果结合的好,或许还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安翼现在根基未稳,这事现在还操之过急。陶然心里隐约有些想法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抵达夫子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下车,安翼找了一处地方泊下。然后一群人顺着人流,往热闹非凡的目的地走去。
临近过年,夫子庙店铺张灯结彩,一眼望去红彤彤地一片,喜庆而热闹。陶然站在熙熙攘攘往返来去的人群之中竟然生出一种极荒谬的感觉,似乎,这一刻,他处在人间。
“哥哥,我要那个。”娇软的童声打断了陶然的思路,是小白。
陶然讪然一笑,继而看了一眼小白所指,心里道,怎么又是糖葫芦。古装剧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女主小孩的最爱。不过那糖葫芦看上去红艳艳的,也确实有几分诱人之处。
卖糖葫芦的是头发发白的老人家,弓着腰,双手缩在袖口里,孤零零地站在街道的一角,夫子庙人来人去,大多却是成年人,自然不会光顾这卖糖葫芦的。
陶然抱着小白应了一声,走向那角。安翼原本是抱着糯糯的,现在干脆把小家伙放在肩上。糯糯从高高的地方看着四周各色的人类,黑葡萄一样的眼珠里装满了好奇和欣喜。他用了长生决里的换气之法,也不怕这都市中污浊的空气了。陶醉微笑着跟在后面。
“老大爷,来两根。”陶然清声说。
一根给小白,一根递给糯糯,两个小人儿欢欢喜喜地吃着糖葫芦,虽然酸甜的滋味并不是顶好,可是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嘴上含着一样东西会特别地快乐呢。
陶然等五人不急不徐地逛着,偶尔也会停下来买点小东西,浑然不知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风景。他们这一群人,男子高大俊挺,斯文儒雅,女子玉立亭亭,柔美温婉,两个小孩灵动的双目转啊转,精致漂亮就像年画里走出的金童一般。明明是闹市,却好似闲庭信步,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荡漾出和煦微风,让人忍不住心生羡慕,想亲近之余却又莫名地生出青莲只可远观之感。
夫子庙玉石交易最旺盛的时候一般是下午两点以后,因此,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逛。
建南的玉石交易规模很大,自成一条街,陶然上次到过这儿,没有流连那些满是假玉杂玉的玉石摊子。玉石不同于古董,古董或许还有可能在这些小摊贩手里掏到一两件真货,但玉石是没可能的,抱着捡漏的心理去地摊上买玉,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陶然穿过了民俗街后直奔原来买玉盒的小店,若不是他记忆力增强,还真难找到这拐角处的僻静小店。
店中不是原来那位女招待,却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没有修指甲。陶然敏感地发现,她似乎勤快热情些,进门的时候多望了这边好几眼,招待得也算周到。不过那都是奔安翼去的。陶然没有介意,本来么,安翼比他是更像买主一些。
陶然把小白放了下来,朝安翼点了点头,静静地看橱窗里陈设的玉器去了。上次没怎么看仔细
安翼和陶醉在来之前,曾听陶然说过用神专著看玉能发现里面蕴含的组织和灵气之类的,拿了玉石把玩,虽不能像陶然那样清楚地看到玉石内部,却还真能感觉到某种不太一样的能量流动。安翼的感觉更明显,他身上常年佩戴玉石,原来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跟小店里的玉器一对比,感觉就很深刻了,也就接受了玉乃灵石的说法。
“店里的玉器全在这了吗?”陶然有些失望地问。上次买玉盒便宜能用就成,这一次却是追求能量来的,眼界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关键是钱包胀了底气也足了,要换作以前他也不敢问。玉店里好的东西当然不会摆在外头,这一点陶然还是懂的,不过他不是熟客,自然需要有此一问。
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女招待地注意,以她丰富的经验看,今天估计有戏。
“先生需要的是……”
陶然也不绕圈,直接掏出安翼的那枚玉佩,说,“样式不需要讲究,品质和这个差不多就成。”
女招待敛容,表情变得慎重,说,“能借我一看吗?”
安翼点头,陶然把玉佩递给她,女招待拧开橱柜旁的一盏特殊的小灯,将玉佩放置其下,这是一块青玉翡翠,在灯光下,玉里像含着一汪春江水,翠绿如雨过天晴后的竹叶。纵然陶然这种对玉石没有半点研究的人也能看出此玉的珍贵,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了,这勉强称之为中阶灵石的玉佩就如此漂亮,那高阶的就更不用说了。
女招待把玉递还给陶然,说,“请等一下,这样的玉石买卖我需要请示老板。”说罢,把陶然等人引进了小店一侧的后门。走进去才发现俨然别有洞天,穿过一方天井后,来到了一间布置得极风雅的屋子里,墙上挂着几轴青绿山水画,梨木雕花的桌椅,热气腾腾的清茶。
这一幕似曾相识。陶然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陶醉安翼也不见半分拘谨,自在地跟在家里一样,谈笑宴宴。小白和糯糯则是被桌子上点心吸引住了,在大人们的首肯之后,不客气地品尝起来,似乎只要是小孩子,无论什么族种,都无法抵抗甜点的诱惑。
女招待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觉得今天来的是大主顾,像他们这样的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对陶然他们自然也就更用心了。几乎是有问必答,对玉的种类功用和鉴定方法一一道来,玉石鉴定非但要天分勤劳,更需要长久的淫浸其中,绝对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的。三两道来并不会有任何损失。陶然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这些可都是学问哪。
老板很快就到了,是一名面容消瘦清隽,看不出半点商贾之气的中年男子。陶然修真之后,会不自觉地静观人的眼睛,看人看眼,这人虽然笑容满面,真切诚恳,可眼珠里却偶尔泄漏精算之光,显然是个极精明的人。女招待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退下了。
陶然对这样的聪明人可没有结交的兴趣,寒暄后直入主题。
“不知道古老板手里有没有这种质地的大型玉器,价钱好说。”
“这……”古老板犹豫了一下,“阁下这玉是少有的上品翡翠,所谓,黄金易得,翡翠难求。小物件已是难得一见,大件,有些难办啊。”
说罢,古老板端着茶杯,细细地吹了几口,神态不慌不忙,悠闲之极,简直不像谈生意倒像是与友人品茗了。
陶然暗自翻了个白眼,跟这种人打交道,心累。他也不急了,转了转茶杯,轻轻一嗅,微笑着说,“这普洱茶味馥郁醇和,应该是五年以上的陈品了。”
陶醉在一旁点点头,笑道,“古老板还真是大方,用如此佳品待客。”
古老板连说应当应当,容貌倒是其次,只是这女子眼波流转之间清雅袭人处,世间难寻。为她的姿容所感,古老板自己都没觉得声音倒比之平时柔和了许多倍。
陶然心里暗呼好笑,也不点破,只捡些茶经之类的说了,“普洱虽好,可两水过后,后继无力,却是可惜了。”
“是啊。”陶醉配合地点头,少不了点评几句。
安翼在一旁心里直笑,这哪里还有半点谈生意的架势,茶话会还差不多。以静制动,确实是商道最高段。他倒是半点不急,静坐一旁,只贪看陶然一颦一笑便足矣。
古老板毕竟是身在局中,虽然心机玲珑无比,可面对陶然这尊入定老僧模样,也没辙了。只得慢慢再把话圆了回来。
一来二去,居然过了一两个小时。
陶然见茶水添了几回,茶味已然寡淡,古老板也有了谈生意的心,也不再绕圈了。
“古老板,我需要的是大约拳头大的玉石,当然,如果有原玉那更是再好也不过。”
古老板听陶然说要拳头大的玉石,脸色有些难看,但听到后半句的原玉,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阁下需要原玉是?”
陶然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古老板爽朗一笑,脸上露出了然,也不再问。翡翠产量稀少,佳品更是少见,陶然拿来的本是近年来已经不多的纯种玻璃地翡翠,拳头大的玉器,他店中就只有两件,一件前几天卖了。另外一件,与他家祖上颇有渊源,是非卖品。不过,他也不想放过这单生意。寻思了下,开口笑道,
“您来得也巧了,我正好知道一件差不多这样的原玉。是正儿八经的老坑种玻璃地翡翠,只是成色上有点差别,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
陶然挑眉,“成色不是问题,差不多就成。那我现在可以看货吗?”
古老板脸上一笑,“那玉却是我家小舅子的东西,您想要那还得麻烦挪一地。”说完,他看了看陶然的脸色,一般玉石交易,这样的事情是很忌讳的。
“好,请带路吧。”陶然出乎意料的爽快。
古老板见他如此大方,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热度。伸手摇了摇铃,唤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交代几句后,便领着陶然等人往天井的另一侧隐蔽的门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古老板忽然不经意地说了声,“这两天我小舅子那倒是进了几块老坑石料,不知道阁下对赌石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