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陶然皱眉,心道,不会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赌玉活动吧。他也倒知道一些,赌石赌的其实是缅甸地区产出的翡翠原石。这些原石被一层风化表皮覆盖着,就算是最先进的仪器也不能准确地探测到原石内部。赌石者惟有依靠自己的判断和运气买玉,因此具有极高的风险性,而翡翠稀少而珍贵,因此也提供了暴利的可能。一刀下去是血本无归还是一夜暴富,立见分晓,这就大大加大了赌石的传奇色彩。有些人可能因为一块石头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也有些人可能因为赌石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不过陶然知道的赌石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现实中那富有传奇性的赌博活动他还真没见识过。经古老板一说,心里还真生出几分好奇。
古老板不愧是生意人,淡淡道来,那些赌石的传奇在他嘴里顿时生动鲜活,精彩悬念处一点也不亚于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他是专做玉石生意的,懂得自然比陶然这从书本上零碎看来的知识深刻得多。陶然静静地听着,心里暗道,这世间的学问如东海之水,烟波浩淼,无边无际。人的一生能掌握一点已经是不同凡响,非常了不起了。自己侥天之幸得以延寿百载,不学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神态不觉多了几分恭谦之意,犹同回到讨教师长的学生时代,竟是一门心思讨教起玉石的学问来。
古老板见此虽有些惊讶,心中却是欢喜,谁没有个好为人师的心思,被人用敬佩讨教地眼神望着,几人能不得意?对陶然的问题是有问必答,详尽细微处叫人叹服。
陶醉和安翼也知道陶然的性子,脸上竟然不约而同地挂着微笑,孔夫子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他可是放在骨子里。陶醉想起小时候,弟弟扯着自己的衣襟问稀奇古怪问题的童年,而安翼见到这一幕,眼前不禁回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在陶然的房间里自己为他讲解习题的情景。那时的他犹自年少,他更是稚气。蝉鸣知知中卷着层层热浪,风扇里的刮出的风也是极热的。钢笔刷刷地画写着,偶然侧头,问“懂了吗?”
“嗯,原来在这加一条辅助线就可以了,安大哥你好厉害。”少年干净的眼眸中盛着没有掩饰半分的崇拜的光芒,而那时的他,心里就像遭逢了一场山雨,清爽而畅快,夏日的燥热似乎一下子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原本被导师抓来辅导高考功课的自己心里那点不满不知不觉被少年如春风的笑意化解,吹散在天涯。也许正是从那时候起,他待少年的心意慢慢地转变。
安翼望着陶然柔和的侧脸微笑,原来,心动在比自己以为的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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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曲折折绕了很久,路不长,只是纵横交错的小巷太多,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陶然对赌石也有了一点点了解,知道了为什么赌石会有“神仙难断寸玉”的说法,知道了为什么赌石会被称为‘疯子的买卖’,知道满绿高绿是什么东西,所谓的玻璃种,冰种,蛋清种,糯种,豆种的区别。总算不至于抓瞎了。
经过一条巷口种着一株开满洁白栀子花树的小巷,绕过一扇看上去很有年代的木制大门,终于,陶然等人在古老板的带领下来到了传说中的赌石现场。
出乎意料地,人非常多,东一堆,西一群,分布得十分密集。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原石有些被堆放在地上,有些则是放在桌子上,乱哄哄地,不过气氛却相当地火热。
古老板大约是这里的熟客,跟他打招呼的人比比皆是。陶然一行跟着他往里面慢慢地移走,院子深内有乾坤,是两排长溜的小铺子,人很多不过没外边那么嘈杂。陶然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聚光手电筒,不时地往原石上照。
走了大约十来步,古老板在一家看上去不大的铺子里找着了他要找的人。
“这是我小舅子大磊,大磊,这位是陶先生。”
古老板的小舅子名叫石磊,长得又高又壮,像铁塔一般,笑起来却是憨憨,见之可亲,难生防备之心。古老板把陶然的情况一说,没想到石磊为难地搓了搓手,说那块玉石已经有珠宝商高价买走了。陶然自然失望,却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这儿倒是有几块老坑原石,陶先生何不赌赌看,兴许能切出一块比这更好的原玉呢。”石磊憨厚的脸上堆着笑,“那块冰种翡翠也是从这些原石里淘出来的。”
陶然不置可否,这石磊粗中有细,不像他表面那么简单。也是,这赌石场水深,一般人确实很难立足。赌石,陶然现在倒没有这个想法,因此只说先看看,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先见识一下赌石现场也是好的。
石磊和古老板迅速地对视一眼,也没有强留,反倒很大方地带着陶然等人四处转转。
离开石磊的店铺,没走几步,前面便围了一堆人,很显然有人正在赌石。
陶然等人身怀修真法门,不着痕迹地挤进人群实在是小菜一碟。
正在赌石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仔细地观测着,动作非常熟练,脸上的表情很慎重,不过却显得胸有成竹,显然不是初赌者。
“这电筒是干什么用的?”陶然小声地问一旁的古老板。
“这个是强光手电,用来看翡翠细粒组织的,这中间差别极细微,老行家也常失手。这赌石的是叠翠居的老板黄仁,是有名的赌石高手。看他的样子,这块毛料应该差不离了,你看那‘开窗’上的绿线没,这黄老板眼光真是高啊。”古老板带着羡慕地口吻说。
这位黄仁老板手下这块大若斗盆的石头花了四百万,看上去确实灰不溜秋一点也不起眼,但石块上开的那一个小口处带的一抹浅浅的绿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赌石里说,宁买一条线,不买一大片,如此看来这块石料大有可为。
只是没切开之前谁也不敢说这就肯定能切出玉来,黄老板在石块前测定了许久,闭了会眼,张开时光芒大盛,对着一旁的解石师傅说,“麻烦李师傅你在这儿开一刀。”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玉石切断机那片薄薄的刀身上,赌石的气氛推向高 潮。
那解石的李师傅也沉稳,在这么多目光注视下,不慌不忙地照着黄仁的指示,一到切下,这一刀,很令人失望地,白板一片,没看见半分玉色。
黄仁抹了一把脸,沉声说,“接着切。”
陶然看了他一眼,这黄老板还挺有气魄的嘛。他心中一动,齐聚全身灵识往那切开的口子射去。过了一会儿,陶然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相距有些远,不过,他隐约还是感觉到了石料中隐约有异样的色调,虽然没有灵气结构组织却同石块不太一样。陶然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说,玉石不一定是灵石。修真界中灵石的恒量标准和普通人对玉石珍贵度的衡量似乎有那么点出入呢。
为了见证自己猜测的准确与否,陶然的眼睛也不禁热切地盯着刀片所指的方向。
机器声轰鸣后,原石的切割处露出一片鲜亮的翠色。黄仁用力地握了握拳头,肥肥的脸上露出狂喜。
李师傅小心地将水洒在那片翠色上,只见那翡翠通透绵密,色如绿水,更难得的是颜色均匀醇正,实乃翡翠中的上品。
“涨赌了。”人群里有人高呼,赌石中涨赌机会不过万中取一,更何况是如此高品质的玻璃种。
陶然开心地一笑,谁说神仙难断寸玉,这玉也不难断嘛,至少他这个半吊子修真者就能断出来。陶然忽然心中一动,翡翠出现在13世纪,可是老槐精手里却有那原玉,而且是品质极好的。难道说,在13世纪之前,修真界就开始使用翡翠玉石,甚至是霸占着玉矿资源,到后来修真举派迁徙,才有凡人发现这翡翠。陶然越想就觉得越有可能,翡翠卖相极佳,产量稀少,没道理古时的贵族们会视而不见。唯一的可能就是,翡翠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上流奢侈品中。作为修真资源的翡翠,被修真者们霸占着,这实在太自然了。所谓的神仙难断寸玉,13世纪以后根本就没有神仙,有的只有神棍,自然难断寸玉了。
继而,陶然又有些失望,如果符合普通人审美标准和取向的玉石翡翠不一定就含有灵气,那寻找灵石不是更难。
李师傅更加小心地切割着,这一步很重要,若是翡翠破裂,那价值将大大折扣。切割完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方铁球大的翡翠,碎裂的情况也出现了不过只有一片小角,不足影响。
当场就有珠宝商出价两千万,黄老板笑呵呵地拱着手,说,“多谢钱老板抬爱,这翡翠我想自个儿留着加工,不能外卖。”
古老板在旁边小声地撇嘴,“这钱老板打的一手好算盘,上次香港一挂冰种翡翠玉圈便拍出一千三百万的高价,这玻璃种的翡翠能加工出多少,能这么便宜。”
陶然在一旁听了大汗,下意识地捏了捏自个儿袋子里的信用卡,一千万不足,好像还真买不了什么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