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将士还在城楼上,她不敢表现得太过分。只是和那些商贩走在一起,听他们聊着一天的闲话。
一个说:“我家娘们儿说她给我去祭仙庙求过生意了,妈的今天一天也没卖出多少东西。”
另一个说:“那是你心不够诚,这种事情哪能一次成功的?那岂不是人人都成了城中的张大户?我反正路过那里,天天进去拜上一拜,你看这几天不是有起色多了?”
还有一个插嘴进来嚷嚷:“就是就是,城里那个脾气极好的崔官差知道不?他家娘子那叫一个诚心,去祭仙庙拜了有一年呢,结果年前果然就怀上了……”
“人家崔官差崔娘子都是顶顶好的人,自然是有好报了……”
几个人一起走着,忽然其中一人跟步随心说话。
“哎这位小哥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是哪个村的?”
步随心愣了愣,立刻笑着答:“俺是刚来洛都的,不是走这个路的,刚才听你们聊得兴起,对这个祭仙庙挺感兴趣的,……俺想求个媳妇,嘿嘿嘿嘿……”她摸摸自己的头。
“哎原来是这样,大老爷们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今天到我家去,我家那位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
“嘿你就吹吧。小哥别听他的,瞧你养的一头好牛,恐怕田里的活计也不会差,像你这样勤快的小伙子现在不多见咯,媳妇大大的有!”
“呵呵呵……”步随心陪笑着。
天光渐隐,天边染上一层金色,远处的村落里的牛羊清晰可见。
“小哥,瞧,那就是祭仙庙。这是城里的国师造起来的,据说整个龙芒国都建了,有不少人都说十分灵验。你要找媳妇可是不怕,不过远道而来,去看看拜拜也好!今天我家闺女儿回娘家,我得赶紧回去,就不陪你过去了。”
“好嘞!谢谢蔡大爷。”步随心谢过了众人,只和少数几个要同去祭仙庙的走了。
几人进了祭仙庙,庙里面还有不少人在参拜。破蒲团就那么几个,有的人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步随心对这个不感兴趣,可她现在是个要“求媳妇”的汉子,所以装模作样地合手弯了几次腰。而后她四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祭仙庙,其上供奉的神灵长得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什么猪牛羊鸡蛇的合/体,却像是《神奇宝贝》里的臭臭泥,没有什么形状,就是年糕似的一团,中间却嵌了两个眼睛和一个大嘴巴。整个身体是紫红色的,像出了蛆虫的酱肉,让人觉得恶心,看多了由觉得心寒。
国师果然是个心理变态。步随心想。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却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还是快点赶路去昆仑吧。她这样想着,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耳边有人道:“不好!”
“怎么了?”步随心问犀渠。
“快点回去!”犀渠在她耳朵上站起,紧紧抓住她的头发。
“疼!你别拉呀,我又不是马……回哪儿去?”
“洛都!”
“先说清楚是什么事!”
“先出去!路上跟你说!你别抱怨,不然小命难保!”
“……我是不是又无意中招惹了什么?”步随心跑出了祭仙庙,拉起牛哥。她真是哭笑不得,前前后后,哪怕她没做什么,生命危险都会立刻跟上她。好像这个世界时不时就想把她给灭了似的。
“别废话了!骑上牛!”
“……”她可记得刚开始几次她想骑牛哥,都被牛哥甩下来了。可见牛哥是一只很有自尊的牛。
“快上去!”
“好吧……”步随心试着上牛,边做好了随时被牛哥甩飞的准备。没想到这次牛哥闷声不响,撒开蹄子就小跑起来。只残留下身后一小团的黄沙。
快,太快了。牛哥真牛不露相,关键时刻跑得比马还快上几分。
步随心抓紧牛哥的角,将身子趴在牛身上,任由牛哥撒蹄子奔着。她根本不能开口,因为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风和沙子。
“步随心!”远远的她看到对面有人,是骑着马的阴谋论洛煌和面瘫有愆。
步随心只来得及冲他们招招手,就被牛哥带离了原位。
见步随心离开,洛煌和有愆立刻调转马头追在后头。
一路上只见到一头像是疯了的牛在使劲跑,身后追着两匹同样疯了的马。
看得路上的人们愣在那里,莫名其妙。
这一头疯牛两匹疯马,终于在城门口刹了车。
“步、步随心!你到底想干什么!”洛煌王子失去了惯有的淡定,边喘气边质问道。
“我、我还想要问你呢……咳咳咳。”步随心咳了几声,“你们龙芒国还是洛都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又要搭上我,还嫌我不够倒霉是不是?呼……呼……”
“进城再说。洛煌,叫人开城门。”有愆依旧是最淡定的,不过他的脸色也已通红。
进入城中,将事情都说明后,又是一阵飞奔,目标是国师府,然而国师却不在府上。
“国师爷刚才出去了,看上去很急的样子,嘱咐我们守好门,谁来拜访都等到明天再说。”
“人呢?”步随心看了看有愆。
“我也不知道。”有愆摇摇头。
“跳蚤?”步随心问犀渠。
“问问他们这城中阴气最重的地方是哪里。”
“这洛城里阴气最重的地方是哪儿?”
“阴气?”洛煌和有愆显然不太明白。
“唉!”步随心认命地叹气,跑回国师府的大门,跟两位守门的小厮打招呼:“两位小哥,这洛都有什么地方阴气重你们知道不?”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似乎一时也搞不清楚。凡是阴气重的地方,一般都是在乱葬岗,这城里可没什么坟场。
一个小厮笑起来:“步先生是跟我们开玩笑呢,这大晚上的,跟我们说什么阴气不阴气的……”
他的脸上还在笑,然而眼眶里的眼珠子突然掉出来,滚落到地上,落在步随心脚边,无数鲜血从七窍里喷了出来。另一个小厮正要惊叫,脖子也突然一歪,浓稠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两股鲜血汇合,仿佛有生命般沿着门缝流进了国师府内。
这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不好!”有愆首先反应过来,推开门冲了进去。洛煌眼色冰冷,也立即跟了上去。步随心在门外兜了个圈子,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进了门去。
“跳蚤,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这次我真的死了,能给我披麻戴孝的就只剩你了。”
“切,谁会给你披麻戴孝!”跳蚤哼了声,却还是有些意外地道,“我本来以为你会离开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高尚……”
“高尚个毛线!如果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祭拜过那什么祭仙庙的人今天都会死,那我也算是其中一个……”步随心握紧拳头。崔平,崔嫂子,蔡大爷,那些友好的小商贩们……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她也知道他们如果真的死了,和她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让她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步随心抬头望了望黑暗的天,那里没有月亮,一片静默。月隐之夜,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想要我死,那么我就打破它再活给它看!”
院子里没有点灯,阴暗一片。有愆和洛煌都亮起了火折子。
步随心走上前去,对有愆道:“你在这里应该很久了,有没有什么房间或地下室,你师父常去的?”
“他最常去的就是炼丹室。”有愆肯定地道。
“那就走吧。”步随心没有火折子,顺手拉住洛煌的衣袖,回忆着自己待了一个月的炼丹室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洛煌脸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走啊。”步随心白了他一眼,跟上了有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