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生受了信白那使尽十分力道的一掌,又强撑着伤痛之躯逃了许久,原本就深入脏腑的内伤更加严重起来,就连昏迷当中也逃不过身体深处巨痛的折磨。
混沌不清的神志被那疼痛吊着一丝清明,让高放始终放不下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必须要找到楚飞扬,必须要亲口向他说明一切,必须要他立刻动身,要他去救教主……
高放心中一直悬着这放不下的心事,眼前这浑浑噩噩的处境令他心急如焚。
昏迷的时间难以计算长短,等他奋力挣扎着终于从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处何处。
看到他睁开眼睛,一张原本在他面前放大的脸迅速向后退去。
那是一张剑眉星目的属于少年的俊秀脸庞,皮肤白晳,黑眸分明,嘴唇也带着健康的红润。高放一眼就认出他来,就是一直跟在信白和楚飞扬身边的那个清风剑派的小公子,信云深。
看到高放在看他,信云深嘴里一动,似乎咕咚一声咽了什么东西下去,一张脸瞬间皱成一团。
“你在干什么?”高放张了张嘴,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弱声音。
嘴里有些草药的苦味,高放舔了舔唇,看着信云深:“是你救了我?!”
信云深镇定地点了点头,抬手端起一碗药递给高放:“你醒了就快喝药吧,我亲手配的药方。”言外之意极是高傲自满。
高放没力气计较他的班门弄斧,他动了动手臂,想要撑坐起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从身体深处袭来。他连忙放松了力气,不敢再动。
信云深面上看着一副高傲模样,看到高放这样痛苦,居然凑了过来,极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
他似乎对高放身上的伤处极为了解,小心翼翼地避开会牵扯疼痛的地方,扶着高放靠在石壁上,又端过药碗来放到他手上。
高放这才看清楚所处之地的全貌。此处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洞里各种东西还算齐全。他此时就躺在一张石床上,床上铺着绵软的被褥,洞口边有一摊熄了火的石灶,几包草药摆在一边。
高放捧起药碗,慢慢地将药汤喝下肚去。
虽然不知道这名门正派的小公子为何救了自己,但是看着那张略带稚气堪称天真无邪的脸,高放觉得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虽然世俗上看他们立场对立,但实在不应该用大人的复杂眼光来衡量猜测人家小孩的想法。
信云深盘腿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看着高放喝药,哼哼了两声道:“你还真是奇怪。身为魔教中人居然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武功就罢了,没有武功还敢只身来闯清风剑派,你就单是为了来找我大师兄?!”
他大师兄?!那应该就是楚飞扬。高放想了想,点点头。这件事他无需隐瞒,现在他身受重伤,想要找到楚飞扬,估计还得要靠这个少年帮忙。
没想到信云深得了答案,却更是不屑地重重一哼:“你就这么喜欢他?!你了解我大师兄么,你们不管男的女的,中原的魔教的,好像爱他爱得山盟海誓死去活来,其实就是迷上我大师兄的一张好皮相,真是特别肤浅。”
高放听着这一番驴头不对马嘴的指责,捧着药碗的手一僵,他居然还从那双尚显圆润的眸子里看到了十二分的不满和不赞同。
看上楚飞扬的好皮相?!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这都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高放忍不住唇角一抽,这臭小子对他大师兄的魅力是有多少信心,才会有这么荒唐的误会?!
不过——这却实在是将计就计的好时机。要信云深帮忙把楚飞扬找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
高放搁下药碗,在信云深的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是来找——飞扬的,我必须要见到他。”高放开口道。我来找这罪魁祸首回苍狼山搭救我天一教的教主!
信云深整洁的眉头纠成一团:“你果然也是迷恋大师兄的,你以为你了解我大师兄有多少。”
“自然是——十分了解。”我了解他干什么……只要他给我把教主安全救出来就好。
高放抬头看到信云深一脸复杂难辨的神色,实在猜不透这少年此刻的想法。
江湖上传闻清风剑派的首席弟子楚飞扬与掌门独子信云深同为有资格继承清风剑派的有力对手,却关系和谐融洽,互敬互爱,甚至引为江湖上一段佳话,被各大门派用来教育自家不成器的子孙,不要为了地位之争内斗不断,反而断送了一个门派的根本。
如今看来,难道并非如此?!表面的谦让之下其实暗潮汹涌,各自嫉在心头,互相提防?!
果然信云深继续开口道:“我看你长得这么冰雪聪明,怎么也和那些名门正派的男男女女一样傻。你也被我大师兄蒙骗了。”
高放简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名门正派的人傻?!你和你那大师兄可一点也不傻。
高放不答腔,信云深也无所谓,自己接着道:“先是什么水月姑娘,再是什么娉婷门主,现在又来了个梅欣若,宋蓝玉,大师兄从出道那天起这些花花草草就没断过。他每次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回来也几乎没有时间跟我们见面。如果他自己不找事做,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忙!他情愿飘泊在外也不回家,情愿带些莺莺燕燕在身边也不回家,你难道不觉得他很过分么,这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信云深越说越气,瞪着高放寻求赞同。高放听这几句话也知道人家师兄弟感情是真好,他先前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既然感情好,信云深又为何在楚飞扬的“爱慕者”面前如此贬低自家师兄?!少年心性果然难以猜透,高放暗暗摇头。
“这……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高放皱眉道,“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要见到楚飞扬,当面跟他说个明白,否则我绝不能甘心。你能帮我把他找来么?!”
信云深叹了一口气,用无奈的神情看着他道:“大师兄早就不在朗月山了。”
“什么?!我到底昏迷了几天了?!”高放忍不住心急起来,一把抓住信云深的手,“楚飞扬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