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云深和高放回到那座院子,高放看信云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焦急,便哄着信云深吃了东西,让他上床睡了。
高放故意瞒着他,就是怕他知道了其中原委,少年心性会受不了诱惑。一旦沾染过了那种药,将来就更难忍了。
没过多久,信云深又难受地醒了过来,哼哼唧唧地在床上翻来滚去,折腾出来一身汗水。
高放将信云深抱在怀里,细致地哄着。信云深隐约知道高放一定清楚他所中的毒,拉着高放的衣袖百般恳求,却不知道自己想求些什么。
高放由着他又哭又闹,心里将这情花山庄诅咒了千百遍。
他见过这种毒性发作之人,清醒时再是理智平和的人,到了那一刻为了求得一时解脱,连尊严都可抛弃。他绝不会让信云深落入那种境地。至于那些被控制了的各派诸人,如果不靠着他们自己的意志力,怕是谁也救不了他们。即使能活着走出情花山庄,也逃不开那种折磨。
信云深闹累了,便又沉沉地睡去了。高放望着他的睡脸,抬手抚净他额上的汗水。即使被这□□折磨着,信云深也只是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哭闹一番就罢了。高放看在眼里,只觉得天真又惹人怜爱。
高放庆幸着信云深没有露出一丝丑态,那样的姿态不适合出现在信云深身上。即使只出现过一瞬间,也是在白纸上染上的墨迹,是不该存在的亵渎。幸好,幸好。
高放望着信云深沉睡的脸,直到夜很深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高放也因为睡不踏实,很早就醒了。他担心信云深醒来之后会问他关于那□□的事,没想到信云深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关于昨夜的第二次毒发,连一个字也没提起。
两人草草地对付过了早饭,信云深道:“小放,我看这情花山庄的阴谋诡计,也不是一两天之内能够解决的。我们需得从长计议。柳先生传给我的功力,我还不能熟练驾驭。我们先在这里休养几天,也顺便收集情报,等到万事俱备了,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这本就是高放所想的,他并不是要从长计议什么,只是需要时间让信云深身上的那种毒慢慢地弱化下去,直到消失。既然他自己提了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说得不错,一切都依你的意思行事吧。”高放道。
这话显然取悦了信云深,踮起脚尖捧着高放的脸又狠狠地香了一口,很满意地看着那张秀雅的面庞又染上一丝红晕。
两人在这荒废的小院里暂时安顿下来。信云深从前过的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疼宠的富贵日子,现在每天练功之余干些小偷小摸的毛贼勾当也没有丝毫的不习惯。他自己嘴刁,点心糕点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便想着法地偷些大鱼大肉来满足口腹之欲。
一连住了十几天,高放在心里小心地计算着,看到信云深毒发的间隔越来越长,毒发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一连着好几天信云深都没有再那样地难受过,高放心头的那块石头才终于重重地落了地。
他们在这偏僻的小院子里“从长计议”的十几天里,这整个情花山庄,却已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原本因为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士而显得分外热闹的庄园,现在却是一片凄清。信云深还未往情花庄主的住处探过,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景。单是他看到的那些院落屋宇,几乎十室九空,在争斗中落败死去的江湖人不知凡几,仍旧活的那些也再不敢光明正大地住在明处的那些院落房间里。他们藏在暗处,用着恐惧又贪婪的眼神搜寻着每一个落入视线的猎物,估量着胜负和生死的可能。
这一天信云深出外寻找食物,路遇争斗,他试图阻拦两个互相残杀的门派,却不想他们竟然丝毫听不进他的劝阻,反而停止了争斗暂时联手,一齐向着信云深痛下杀手。
信云深顾不上他们,自己脱了身跑回小院。高放听了信云深所言,心里知道他们受那些毒性祸害太深,信云深的血对于他们来说只怕也是渴求的良药。
高放道:“别管他们了。云深,不管这个情花山庄要做什么,你都不要管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去,这件事必须要告知你的父亲和你大师兄,还有袁盟主,让他们来作个定夺。”
信云深听着听着便不乐意了。这是他遇到的第一桩大事,怎么能轻易放弃,就这样求助于长辈?!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无缘无故针对他的不知名的人,不亲手把他揪出来,他如何甘心?!
高放看他神情就知道他的想法,既不知如何劝导,便想着将那种毒的原委告诉他。这实在不是凭他一人之力能够力挽狂澜的。
高放再欲解释,却被信云深掩了口,一手示意他噤声。高放安静下来,不多时便听到小院外不远处传来一阵疾奔的脚步声,迅速地靠近了又迅速地远去。
听这声音,前前后后过去了好几派人。
“这些人平日里隐在暗处,这个时候却全都现了身,一定是情花山庄里出了什么事。”信云深道,“我要过去看看。”
见高放还是一脸担忧,信云深又道:“就算我们一直躲在这里不管不问,要离开情花山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天我也试过了不少法子,四处查探,还是一无所获。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呆在这里?!现在总算发生了些不一样的事,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高放见他这样坚持,知道劝阻不了,想想这样瞻前顾后,也实在不是他一向的作风。大概是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信云深的安危,他就总是顾虑得太多。
高放将信云深送给他的那只银链武器戴在手上,将每一个机关暗格都装满了毒粉迷药,最后向信云深伸出手去,一笑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信云深怔了怔,道:“小放,我只是先过去看看情况。我一个人去就好,我保证会小心的。”
“保证是没有用的。”高放点了点他的鼻尖,银链发出轻脆的声响,他凑近信云深,眯起眼睛轻声道,“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怕我拖你的后腿?!”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信云深连连摇头。每一次高放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就觉得脸红又局促,像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了。可是要说这样的高放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他又实在是说不上来。只觉得——比起被他亲过之后脸红的样子,这样的高放看起来有些……危险。
那只修长洁白的手还懒懒地伸在那里,信云深终究是将那只手抓到手心里,吸一口气道:“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会保护好小放的!”
高放轻声地笑了,点了点头。
信云深带上高放,循着踪迹向着所有人聚集的方向跑过去。
越靠近那里,人便越多,在这个越来越荒凉的情花山庄里,已经很少看到这么多活人同在一处了。只是这些往日里一见面就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江湖人,现在竟然互不理睬,全都卯足了力气,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好像那里有着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信云深和高放跟随着人群走到了那最终的目的地,在那被人群包围的正中央,竟然见到了一个久违的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