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骁被刺伤,李帅独自应付数十人围攻,渐渐开始吃力起来。
方小月焦急万分,向着方小可叫道:“大姐,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怎么能把我们山庄搞成这个样子?!”
方小可怒斥道:“住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事后再找你算帐!”
高放向信云深道:“云深,你去帮李帅吧,我这里不要紧的。”
信云深却不敢离开高放,高放又道:“再这样拖下去,李帅若也受伤,你一人要如何对付他们?!”
信云深知道高放说得没错,回头看了看身陷重围的李帅:“小放,你要小心!”
方小月见他要去帮李帅,也忙凑到高放身边,抽出一把小刀,向信云深道:“你快去帮帮李大哥,我也可以保护你的朋友!”
信云深瞪了她一眼,方小月被他看得略一瑟缩,好在信云深没再说什么,便转身投入战局。
慕容骁差点被伤到要害,高放不敢大意,趁着暂时无人顾及到他们这里,将全身带的止血药都敷到慕容骁的伤口上,又让他吞下一堆药丸。
慕容骁失血过多,脸色惨白,高放撕扯下柔软的衣料,一边给他缠着伤口一边急道:“慕容骁,你一定要撑住。死在这里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慕容骁抬头看着高放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庞,耳畔还能感受到那含着温柔的吐息,那是高放特有的温柔。高放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十分舒适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感受得到。难怪信云深那样懵懂的小子即便什么都不懂,却一味紧缠着高放,不让别人觊觎。
慕容骁勉强地笑了笑道:“在下谨遵医嘱。”
方小可已经看到他们这一边非伤即弱无人保护,指使几人向着他们袭来。
高放只能让方小月继续给慕容骁包扎伤口,自己起身站在慕容骁和方小月身前,转了转手背上的银链,猛一抬手,几束细小到看不清的银针划出一片扇形的气流,竟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孔武男人瞬间放倒。
高放借着手上那武器的机括之力将各种□□暗器向四周敌人发射,暂时免于陷入围攻。
只是四面八方攻来的人越来越多,高放渐渐难以应付。信云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这番景象,再顾不上与周围的人缠斗,脱开战局便欲向回冲。
却有一道人影先于他挡在了高放和慕容骁的身前。
高放身前的危机暂缓,信云深脚步一滞,继续与李帅共同对敌,大半注意力却仍旧放在高放身上。
挡在高放身前的却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个人——竟然是将慕容骁刺伤的陆情。
陆情武功不高,咬紧牙关挥舞长剑,还需有高放在一旁协助才勉强能将敌人挡在外面。
慕容骁显然也看到了陆情,他眼中有一抹微光闪了闪,却又敛下眼睫,十分疲累地叹了口气。
方小可见陆情竟然与她作对,气得狠狠跺了跺脚,怒道:“陆情,陆情,你好——慕容骁害我情花山庄背负屈辱十数年,你竟然还要帮着他!这样的深仇大恨你都能忘记,说你是软脚虾都是抬举了你!你根本不是个男人!”
陆情苦笑一声:“小可,师妹,你已被仇恨蒙蔽双眼。这件事与你并无关系,我和师父也一直尽力保护你,为何竟然是你陷得最深?!当年没有师父和师母陷害慕容骁在前,他又怎么会报复情花山庄?!我与他定下誓约,让他放过情花山庄数百条人命。他也守住了承诺,未伤一人。他性子高傲,不愿看我勉强投于他门下,便给我十年之期,只要我可以将情花山庄撑住十年不倒,他便会放过我,放过我们所有人。从此以后恩怨两清。如今已经过去六年之久,只要再过四年,我们便可将上一辈的恩怨全部斩断。你又为何偏在这时兴起波澜?!”
方小可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撑十年?!你拿什么撑?!就靠着在江湖上乞讨为生么?!他威胁情花山庄禁止弟子练武,不准租地经商,你就真的全不反抗?!当年情花山庄有多少荣誉,今天就有多么耻辱!”
陆情苦笑一声:“冤冤相报,从一开始情花山庄就错了,你为何只能看到自己的委屈?你为与他对抗,就在我身上种下剧毒,拿我的性命要胁于他,是么?”
方小可脸色一变,咬住下唇,却未反驳。
陆情知道她是默认了。曾经慕容骁将这一切告诉他,他却不信。尽管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下去,他也依旧怀着一丝希望。如今方小可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打破,他却并不感到痛苦,只觉得一阵解脱。
“慕容骁说的时候我从来不信。我敬你爱你,拼尽全力保护你,到头来却只换得你的一腔仇恨。我如何肯信?!你却连这点希望,都不留给我。”
陆情与方小可尽诉恩怨,信云深顾不得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准了方小可松懈的空当,准备将她一举擒住。
李帅与他配合无间,早已替他将所有缠手缠脚的敌人都挡住。信云深身形一动,还未近得方小可的身,却见那宽阔入口又一次打开,又有数十个惊魂甫定的人涌了进来。
信云深暗咒一声,到底还有完没完?!人群中有一道人影已经冲向他,信云深只能先向后退去。
方小可见又来这许多助力,自然更是得意,也顾不上再与陆情互诉衷肠,掏出银铃又是一阵摇晃,将更多傀儡投入争斗。
信云深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缠住。此人看上去文雅清俊,像是读书人一般,他的武功却是这些乌合之众里最高的。信云深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却见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神情或呆滞或疯狂,既不像是被铃声迷了魂,也不像是被□□控制了心智。
信云深心念一动,出声道:“你是谁?!难道是那情花山庄的老庄主,方续?!”
信云深的话惹来众人注意,方小可和陆情都是一惊,也才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赶来。
方小可指着慕容骁道:“爹,女儿已将慕容骁刺成重伤!只要杀了他,情花山庄从此以后便自由了!”
方续看向慕容骁,对上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却只觉心底一悸,竟是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这么多年了,他已老了,慕容骁却仍是当年那般英俊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看着他的脸,他就能记起当年他是如何地嫉妒着他,那样丑陋的、不可见人的嫉妒。因为那样的嫉妒,他又犯下了多少丑陋的,不可见人的罪恶。
方小可见方续竟然没有对慕容骁出手的意思,她有万般的不解,愤恨着自己的父亲和丈夫都是不敢反抗的胆小鬼。她不再寄希望于他们,摇着手中那小小的迷魂铃,指挥着更多的傀儡杀向慕容骁。
陆情本已抵抗得十分艰难,陡然又多了许多人围攻,他更是捉襟见肘,一瞬间肩上背上已被划出十几道伤口来。
高放抬手,五指伸向陆情身边,复又一握,将最后一轮毒针发射出去,替他挡下这一波攻击。手链中已再无可以发射的暗器,高放捂着手向后退去,突然被一人搂住腰身,猛地将他护在身前。
高放抬头,却见是面无血色的慕容骁强撑着站起身来,将他护住。慕容骁夺过方小月手中的小刀,将它甩成一弧流动的弯月,向着陆情身周的敌人劈斩过去。
高放与慕容骁先后为陆情解决了两次围攻,陆情得以暂时脱险。慕容骁却没有更多的力气应付其他。
眼看着十几个已然杀红了眼的傀儡人举着大刀长剑向他戳刺过来,陆情连拉住一个都嫌费力,只有满面惶急地向他叫着什么。
远处的信云深亦被数十人缠住无法脱身,一双喷火的眼睛望着高放,雪白的牙齿将薄唇咬出血来。
慕容骁将这一刻看在眼里,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分外得慢,让他可以看清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只可惜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挡不住敌人,救不了自己。
但他还可以再救一个人,这个无辜的,善良的,温柔的人。
慕容骁将那具柔软温暖的躯体抱在怀里,用高大的身躯将他全部挡住。
“对不起,连累了你……”慕容骁在高放耳边低声道。
他这一辈子倾尽全力爱过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加无情,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已累了,也已老了,心比身体更累,更老,已经无力再继续下去。
从见到高放的第一眼起,他便被高放身上的气息所吸引着。那是疲劳的旅人对于温暖的宿处的向往,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不同于刻骨铭心的爱,更像是触摸不到的憧憬。
在最后一刻能用这残破的身躯护得高放周全,慕容骁便觉一切都已值得。
刀剑无眼,那些人冲着他来,却难免不会伤到与他同在一处的高放和方小月。方小月他已顾不得了,只希望方小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不会伤她性命。
慕容骁将高放护在身下,安然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