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云深看着高放,神情无辜地道:“没有啊。”
“你——”高放瞪着他,“催小二上个菜你一给就给了几两银子,我就当你仗义疏才救济贫民了,一个老无赖跟你聊几句你也给钱,你是不是钱多嫌烧手啊?!”
“小放你担心这个啊。”信云深笑嘻嘻地道,“不用担心,我有钱。”
高放无奈叹气:“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我不是挥霍哦。”信云深却道,“刚才那个老头子,虽然看着形容猥琐,可是他要乞讨却不去找平民,反而熟门熟路搭上你我两个配剑的江湖人,所以我推测他不是一般的乞丐。而且他身上穿的那件破烂衣裳,里面是夜狱岛那些化外之民的服饰,外面的衣衫却是中原一个小镖局门下镖头常穿的,脖子上挂的木牌又是焚心之地焚心门的物品。此人应该没那么简单,不然他这个混法,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高放惊讶于信云深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见识广博,那时候他看着漫不经心,竟已将那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光这么老道,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你以前出过几次门?”高放问道。
信云深掰着手指想了想:“两三次吧,跟着大师兄出来长长见识。”
“……”看来混江湖也是一种天分。
只不过——
“就算那老头不简单,你也不需要这样挥霍钱财吧。行走江湖多的是不简单的各色人,你家有多少钱够你这样浪费。”
“这个是大师兄教的哦。”信云深鼓了鼓脸颊,不服气道:“大师兄说,江湖就是人玩人,行走江湖最重要就是消息灵通,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知道得越多越好。有些事情,也许这一刻看来是废话,谁也料不定什么时候就是重要线索。所以茶寮酒楼,烟花之地,是江湖人必去的地方。”
居然还有烟花之地……高放简直不能忍,那个楚飞扬都在教导小孩子些什么东西?!
“烟花之地先不说,你大师兄总是没有教你见人就砸钱买消息吧。”
信云深抓了抓脸颊:“那倒没有。大师兄最爱交朋友,他和什么人都能相谈甚欢,最后他不但能收集到消息,还获得了侠名和好朋友。我懒得做这些,我对那些腌臜武人也没兴趣。大师兄有一句话没说透,所谓江湖就是人心,江湖人争破了天还不是只为着名利二字。这世上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能用钱买来的东西,不管是消息,还是侠义之名,都不是稀罕东西,我又何必像大师兄那样多费心思。”
信云深说得头头是道,高放竟不知道他心里想得这样深这样透彻。但是这样的想法——未免过于偏激了些。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是出自清风剑派,高放这一刻恍然感觉到,信云深和楚飞扬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心底有一丝隐忧若有似无地飘荡。
高放还在沉思,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大笑。
信云深警惕起来:“谁?!”
“哈哈哈——信少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将这俗不可耐的江湖参悟得如此透彻。不愧是清风剑派的小公子,厉害,厉害,信老头后继有人啊。”
那人大笑着说道,声音就停在房门外。
高放站起身,信云深却将他推到身后:“你不会武功,在这儿呆着,我去看看。”说着就走到了门边,拉开两扇木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外,他鬓角有些斑白,一张脸却极为年轻英俊,让人难以看出他的年龄。
“你是谁?!”信云深皱着眉头道。
“信少侠,你刚刚才给了我五两银子,现在就不认识了?!”那人神情轻佻地道。
信云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一瞬便又泯于平淡:“你是刚才那个老头子?!”
“不错。”
那男人笑得友好,信云深却不买帐,眼睛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原来是焚心门的门主,堂堂一门之主,竟然故意扮成乞丐骗钱,难不成焚心门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
“信少侠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那人笑道,“信少侠能认出在下的身份来,眼光也实在毒辣。”
信云深冷哼一声。他先前并没有看穿此人的伪装,此时听到这种恭维自然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何企图,对他更是没有一丝好感。
高放已经走到近前,那人不再理会信云深,转而向高放作了个揖道:“这位公子,刚才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慕容骁。”
“慕容骁?!”高放心中一跳。
慕容骁见他神情,笑问道:“公子认得在下?!”
高放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慕容门主,信公子年少,刚才多有轻慢得罪,还请慕容门主不要与他计较。”
“怎么会,我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你!”被人称作小孩子,信云深自然十分恼火,却被高放拉住了。
慕容骁却得寸进尺,上前一步,隔着身量尚不算高的信云深,脸几乎要贴到高放面前。
“在下乔装打扮,本为其他事而来,只是半道上却被公子的容颜气质折服。不知公子可否将姓名告知在下。”
慕容骁离得非常近,高放几乎能感到他温热的气息,被冒犯的感觉十分强烈。
高放心底不悦,纤秀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信云深将他当宠物照顾就算了,莫名其妙遇见一个人又拿他当女子调戏,他好歹也是堂堂天一教的堂主,何时竟沦落到这种境地。
高放向来不是冲动的人,即使心里不舒服,面上也仍旧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回道:“慕容门主客气了,在下高放。”
慕容骁竟又上前一步,面上虽笑容不变,气势却咄咄逼人。
“很美很特别的名字。高公子,可愿与在下交个朋友。”
信云深从慕容骁靠近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诡异起来,抬头看看微蹙着眉头的高放,再看看一脸□□的慕容骁,信云深虽仍未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底的火气却先一步涌了上来。
他和楚飞扬不同,他是向来不会忍着自己的怒火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因此信云深一把推开那个向着高放一步步逼近的高大男人,抬头瞪着他。
需要仰视敌人的感觉太糟糕,信云深头一次恨自己还未长大的身体。
“慕容门主,你到底有什么事?!高放有伤在身,不便久谈,你如果没事就请回吧!好走不送!”说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慕容骁后退一步,竟也不生气,仍旧带着笑意看着面前那扇门。
一个身影从不远处飞纵而来,在慕容骁面前弯下腰,双手呈上一件物品:“门主,您要的东西。”
慕容骁接过之后,那人便又纵身掠走。
慕容骁将手上的东西缓缓展开,淡蓝的月光之下照映出那物的全貌,原来是一幅画轴,上面画着的赫然是一名异域装扮的俊秀男子。画中之人沐浴在月光下,微微笑着的脸庞显出万分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