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天雷地火蔓延到了浩然门正殿。大殿之内,两个盘膝而坐的男子盘膝而坐,神色肃穆。
浓厚的浩然正气罩在二人身上,形成一座半圆式的屏障。屏障顶部悬浮着一朵通体血红的火焰,至阳至刚的气息随着跳跃的火苗四散周边。盘膝而坐的两人似乎有些抵受不了如此炽热的温度,皆是脸色苍白,热汗如流。
“嗤嗤嗤~~……”那血红火焰大口吞噬着两人纯正的浩然正气,火苗越来越旺,血色越来越浓……
“喝!”两男子同时睁开眼睛,咬破手腕,两股鲜血逆流而上涌入血红火焰,刹那间,火焰红光大显,空气中微薄的灵气也被这红光腐蚀的躁动不堪,整个大殿充斥着浓浓血腥,宛如人间炼狱!
“肖天晴,你准备好了吗?”血色弥漫天地,掌门男子虚汗连连,虚弱的身子隐隐有些负荷不了眼下的形势,半晌,他看着眼前淡定自如的肖天晴,一股嫉恨油然而生。
肖天晴淡淡“嗯”了一声。手上法印风速变幻,滔天血光随他心念冲出宫殿,宛若九天怒龙,直奔天雷地火而去!掌门男子冷哼一记,祭出一卷玉简。玉简一出,周遭燥热不堪的气息一下子降下许多,冰凉彻骨的劲气包裹着掌门男子,飞向内院会战台!
天雷怒,地火燃,浩然门上下一片火海雷鸣,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昔日奢华无匹的名门仙派,再没有曾经辉煌的影子!血色火焰越发浓厚,以雷霆之势包裹地火,同时那飞掠而来的玉简暴涨数倍,遮住天际。天雷地火似是不甘心被如此镇压,气势登时大涨。更为剧烈的璀璨金雷轰然劈在玉简之上,每劈一次,那玉简便降低一分。那地火之王更是强悍,血色火焰包裹之时,它便爆出浓厚紫光,以压倒之势反扑其上!
大殿之内依旧没有动静,掌门男子嘴角已经渗出鲜血,他运转功法高喝一声:“四方阵起,护我浩然!”高亢的嗓音一出,原本在浩然门四方候命的诸多长老一起施法,遮天浩然正气扑向内院会战台,刺眼的白光涌入玉简、血色火焰。暴涨的气劲再度压迫天地,两股相斥之力互相纠缠压制,隆隆之音不绝于耳。
而熊熊地火之内……
不住盘旋的五爪金龙饱经天劫,周身散发出浓郁的实质性金光,较三日之前,显然精进了许多。天雷受阻,地火被围,五爪金龙似有所觉,雄健的躯体一阵愤怒的摇摆,巨大的龙口猛力一吸,一部分地火之王和血红火焰便进入腹中。
“嗤嗤~~”两色火焰通过暗黑冗长的隧道,进入龙腹,最后落在邪魅男子双掌之中。本该霸气狂暴的火焰仿佛遇到了克星,一瞬间停止狰狞的撕斗,缓慢的跳跃,一如密林篝火,风平浪静。
“焦阳刚火,地火之王……若我全盛之时,定能全部化为己用,现在竟然只能吞噬这么丁点儿的废渣,我到底是老了吗?”邪魅男子低声自语,张开嘴,将二火吞入腹中。英俊的脸上一阵躁动的紫红,但片刻后便恢复正常,整个人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坦爽快。
残月懒惰的睁开眸子,瞧了一眼后方魔气滔天的高塔,似是不经意道:“你确定那人能通过一层考验?便是连浩然门普通长老都不一定能顶得住鬼风蚕食,你冒然要她入塔,小心阴沟翻船~~”
邪魅男子大笑,仰躺花草之中:“若是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了,怎能做我的弟子?她经过天劫洗涤,白骨生肉,躯体已非凡人可比,我灌输给她的一身戾气,正适合鬼风磨砺,如若通过不了一层考验,我留她何用?……便是做个棋子,我也要个完美的。”
残月皱皱眉头,身躯突然暴涨数倍,人高的狐身散发出圣洁不可侵犯的光晕,遥遥看去,宛若云中仙兽。
“……即便身体如何强悍,她的灵魂没变,思维没变,你如此急于将她转魔,小心她反噬身亡……浩然门已经开始抵御,相信浩然仙府很快便会派人下来救援,时间无多,我拭目以待,你这棋子到底能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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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鬼风,阴气森森。沈莫笑已经滞留塔内三日之久,她用尽浑身解数在此处苟延残喘,体内仅存的气力已经消失殆尽,眼前虚影连连,额角的汗渍已经淌下面颊,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死亡的来临。
她依稀记得那个男人说,浩然门已经一片狼藉,诸位长老和掌门抵制天雷地火消耗了大半神威,只要她通过魔塔一层试炼,他便有把握借助自己身躯逃离门派。
沈莫笑倾城一笑,苍白的面庞写满不甘与倔强。她一心想安安分分在仙门中苦修,却不料早已卷入了身不由己的圈套。她并不信任那满脸邪笑的男子,可深知唯有依靠此人才能活命。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还有没完成的使命,她不能由着自己天劫不死的身躯就那样被浩然门长老们宣判死刑!
她一个将门派损毁大半的逆徒,可没有那么天真的认为负荆请罪可以延续生命……男子曾夸夸其谈数个方法摆脱困境,可笑的是,可行的竟只有一种,那便是……叛门!
眼里无数吟风化成了厉鬼的模样,他们挥舞着绳索狞笑着朝她走来。沈莫笑曾经经历过无数生死,可头一次感觉死亡是如此之近!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减速,她能感觉自己的眼眸在慢慢扩散,世间万物都仿佛消失不见了,她宛若置身幽冥地狱中,周围是冰冷的血水,看不到一点光明!
早在重生之后,她便敏觉的感到体内曾经还算充裕的浩然正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其妙、乌漆吗黑的气劲,那气劲比之浩然正气强上数倍,却仿佛不属于她自己般,根本操控不了分毫!她以为,她的意志可以受得了男子口中简单之极的试炼,可入了魔塔一层她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阴风本来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奈何可以产生强大的幻觉,唤醒沉睡心房的脆弱,每个人都有弱点,强大如仙也有足以致命的缺陷,那些被坚毅外表隐藏的弱势,在阴风中,得以绽放!沈莫笑怕什么?世间一切情感,她只朦朦胧胧懂得,没有亲身体验,何来恐惧?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是压迫她内心的魔鬼,她怕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所有抱负所有希望都将随之湮没!沈莫笑二十几年没有动摇的心不再被坚韧包裹,她在阴风中看到了自己死亡的身影,每一阵风刮过,都清楚的带起血腥的滋味,那样利刃在脖子上肆意□□,那样长剑在胸口疯狂刺穿的感觉,如同亲身体验般真实!
黑暗之中,只有更为浓黑的风劲在呼啸,疲惫的人儿还在风中狂舞着手脚,试图驱散死亡的梦靥。
沈莫笑极少这样狼狈,狼狈到卑微,她这样无力,一如当日倒在那人枪口之下。那时,她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一瞬间经历混沌虚华,穿越到了这片陌生的领地。若此刻死了,那她二十多年的青春也许就真成了一辈子。一辈子……她突然想到了重生之前,脑海中浮现的生老病死、人间冷暖。那些虚虚实实的大智慧再度在头脑中运转,甚至她曾经避之不及的广文经也开始逐字逐句浮现眼前。
这些大智大慧犹如一记灵药将她彻头彻尾醍醐灌顶,沈莫笑第一次扪心自问,昔日所谓的谨慎、偏执是不是都是一种化不开的执念,成就自己的同时,也毁灭着自己?心有所念,她立时放弃所有抵抗,任那些所谓的虚影放肆砍杀自己,她就盘膝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汗水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在阴风咆哮的魔塔一层,心静如水。
“……浮屠生万物,般若启众灵。不堪生死局,难为自在佛……”
“不堪生死局,难为自在佛!”沈莫笑顿悟,全身心的轻松,她仿佛一瞬间看到了西方接引的佛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那宽厚的大手抚摸在她头顶,传递着亘古不变的温暖。
“生,为死之始;死,为生之源!生死相依,不生不灭,方能在浩渺苍穹得以永生!我太看重生死,却忘记了死之根本,不过虚幻缥缈,我因何怕它,又凭什么怕它?”沈莫笑的笑狂妄而张扬,在她注意不到的面庞上,一半俏颜变得阴风入骨,一半变得神圣超然……
“轰~~!”仿佛实质性的巨响在体内炸开,沈莫笑瞬间充满无限能量,那些所谓“乌漆吗黑”的气劲顺着她奇经八脉游走,以往所学的浩然静气诀充斥脑海,在濒临生死的关头,她参破了一切,不再有恐慌,不再有迟疑,她拼着所有理智,任体内磅礴的气劲疯狂游走!
“轰~~!”无数爆破的声响在体内响起,沈莫笑的脸庞,一半痛苦,一半极乐,每一次爆破的巨响过后,浩然静气诀便上升一个阶层,随着等级上升,体内气劲再度变得强横异常。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灵台深处都被这气劲所笼罩,这一刻,她方能领会重生的定义。
“凤凰浴火,得以重生,海蛟舍身,方能成龙!”沈莫笑突然狂笑,放肆无忌的笑声响彻在魔塔一层,凄厉的鬼风阴魂不散般纠缠在笑声中,隐隐透露着幽冥鬼蜮的阴森。
取物、风行、明智、力拔、御空、无忘、脱尘、启灵……境界不断攀升,到了浩然静气诀最高境地启灵之境,也并没有停止。沈莫笑只是小小内院弟子,最高境界也只能达到启灵,但那气劲不断游走,疯狂的仿佛忘记了一切,沈莫笑不去阻止,任它随意而为。面庞另一半的神圣超然正在被阴森魔气吞食。
骨骼的脆响不绝于耳,霸气的身子充满力量,沈莫笑突然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她按照常理运起浩然正气,那污浊的气劲便随她心念一动爆出体外,浓重的黑暗之色比之鬼风更为猛烈,一如既往,体内气劲开始吞噬周边鬼风,那鬼风仿佛遇到了强敌般动荡不安,无数幻象再度浮现,沈莫笑冷冷一笑,不为所动,反而像是看到了卑微鄙夷的生物般嘲讽不已。
那鬼风如遇大敌,嘶吼咆哮而起,昏黑的龙卷风带着迷人心智的力量向沈莫笑飞去!沈莫笑笑意更浓,张开嘴,一股磅礴吸力飞奔而出,那龙卷风未出幻象便被她生生吞入口中!与此同时,外放的气劲重新回归体内。
“呼~”好半晌,沈莫笑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同时呼出一口浊气,双眸幽光闪耀,瞳孔间隐隐有金色祥和之气流淌,诡异非常……